女人们爱坐人家,偷偷地沿着屋檐溜进东家或西家,凑在火塘边叽叽咕咕一阵,茶水喝干了几吊壶,尿桶里涨了好几寸,直说得个个面色发白,汗毛倒竖,才拿起竹篮或捣衣的木捶,罢休而去。她们早就在说,某某家的鸡叫起来象鸭;腊月里居然没下一场雪。丙崽娘去岭那边的鸡尾寨接生,还带回来一个消息,说鸡尾寨的三阿公坐在屋里被一条大蜈蚣咬死了,死了两天还没有人知道,结果有只脚被老鼠吃去了一半——好象都是些不祥之兆。
但后来又有人说,三阿公并没有死,前两天还看见他在坡上扳笋子。这样一说,三阿公又变得恍恍惚惚,有无都成为一个问题了。
象要印证这些兆头似的,后来一阵倒春寒,下了一阵冰雹,田里大部分秧苗都冻成了黑水,只剩下稀稀拉拉几根,象没有拔尽的鸡毛。几天后暴热,田里又多虫。
碰上寨子里这几年奶崽生得多,家家都觉得米柜太浅,一舀就见到底。有的开始借谷,一借就有了连锁反应,不管楼上有谷没谷的,都踊跃地借,以示自己也会盘算村邻。丙崽娘也惜得要死要活的,其实心里并不很着急。这两年来她大模大样地积德,义务照看祠堂。怕老鼠啃了族谱,扰乱了祖宗的安宁,就养了一只猫。这只猫不能亏待,每年由公田出两担谷养着它。丙崽娘天天拿瓦罐盛着半罐饭,吆吆喝喝从一些门户前经过,说是去送猫食,其实一进祠堂,就自己吃了。靠这只猫,娘崽不也可以混个半饱么?大家似乎知道这个中机巧,有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她横眉横眼,装着没听见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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