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笑哎?你会要笑个够的!治保委员警告严小平说,公社里就是专门整你们这些长沙水佬倌的!
什么卵公社我都不畏怯!严小平高傲道。
你只走,莫说废话。治保委员说。
有一个知青想拦住他们的去路而解救严小平。几个熟人,他把手搭到治保委员的肩膀上,又是知青,算了吧,莫到公社去罗。
你干什么?治保委员厉声说,盯了眼那个知青。王书记作了指示,看哪个敢包庇严小平,哪个知青带头包庇严小平就永远莫想招工回城!
就这一句话便把几个企图阻挡他们的男女知青镇住了。谁都想早点招工回城,就这么回事。
严小平开始了他一生中在福兴公社最后十来天的痛苦生涯。
他被手扶拖拉机咚咚咚咚地送到公社武装部,不经任何审问就关进了一间黑房子。第二天又关进来两个,第三天又关进来四个。第四天一早,武装部从各大队抽调上来的武装民兵(一人肩上挎一支步枪,以示无产阶级专政的铁拳!)就一人手上拎着一块牌子,将地富反坏右分子吆喝到坪上进行“对号入座”。严小平一眼就瞥见将往自己颈根上挂的那块牌子上写着:“长沙二流子、小愉严小平”,下面歪歪斜斜一行小字:“光明大队知识青年”。严小平很冷静地接受了那块牌子,而且是主动走上去拿过那块牌子往自己颈根上挂的。于是开始了没完没了的游斗,今天这个大队明天那个大队的游斗,虽然游斗时被按着头以致颈根都低疼了,而且整天不是走就是站腿也很酸,但整体而言他不是很在乎。然而,第七天早晨,当一行人迎着八点钟的太阳浩浩荡荡地往光明大队赶去时,严小平就很在乎起来。他脑海里闪现了一双他还在读小学时就迷上了的美丽的眼睛,这双眼睛当然就是冯焱焱了,他一万个不想让他至死不渝地爱慕着的冯焱焱瞧见他被肩挎半自动步枪的民兵押着游村串巷,然后又被拉到一块坪上去批斗什么的。这丝毫没作诗意的铺垫,爱情就是让人干傻事。一个伟大的念头诞生了:逃跑。当队伍大踏步地走进光明大队的领地,迈上一处渠道上的木桥时,严小平趁押他的两个民兵站着低下头划火柴点烟的当儿,拔腿朝前拚命奔去。站住,哪里跑?负责押他的两个民兵同时喝道。严小平继续没命地跑着,他穿过绿油油的田野,跑上一条简易公路,向与知青林场相反的一处山坳奔去。两个民兵当然紧追不舍。这些天,民兵们在各大队吃的是大鱼大肉,肚子里油水足,耐力自然就胜过了这十来天每餐只有一碗光米饭吃的严小平,所以不但没被严小平甩掉,反而追上了跑得腿发软而口吐酸水的严小平。看你还有什么跑的?!一民兵凶道,一枪托打得严小平朝地上一扑。嘴巴砸在一处尖石上,血当然就凶凶地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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