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第五人民医院门诊部门外傻等时,我家已乱成一团,连很少摸上阁楼的父亲也在阁楼里,还有二姐,三哥。他们给四姐喂药,喂绿豆汁,一杯又一杯灌水。
四姐吞服了敌敌畏,她以为这种有毒的杀虫药喝几口就会死的。当她睁开眼睛,坚决地拒绝去医院。她的手几乎都要把床柱头抓碎,是三哥答应她,不让她去医院,才使她松开手。
父亲发现楼板上沉重的一响,药瓶坠在楼板上的声音,接着刺鼻的药水从瓶子里流出,穿过楼板缝隙滴到楼下。
四姐一定是在我走后,把预先准备好的毒药,从堂屋的哪个角落里取出,到阁楼她的床上。左想右想,最后干脆什么也不想,决定喝了药,一走了之,一了百了。
四姐在我们家长得最漂亮,和大姐的粗犷不同,她两条细眉,不用描画,浓淡有致,眼睫毛和眼睛最动人,乳房高挺,留着齐耳的短发。那阵子,街上一些从不登我家门的婆婆嘴,老与我父亲搭话:你家四姑娘真是一夜就出落成人尖尖了!
母亲不止一次和父亲说,别看四妹模样儿生得俏,我只怕她命最苦。
母亲心里更明白穷人家漂亮的女孩命薄,但四姐出事如此之早,依然让她吃了一惊。四姐与德华热恋了好多年,原是同一村的知青,他俩没结婚,怕回不了城。不管是同当地农民还是和知青在农村安了家,按有关规定都比单身知青差回城条件。四姐与德华信誓旦旦,永不变心,待两人都回城才结婚。稍有办法的人全都走后门通关系离开了,村子里已剩不下几个知青。1978年德华一回城不久,考虑就很实际:有可能四姐一辈子农村户口,命中注定是个农妇,他将一辈子受穷受累。他开始追求他的女同学——厂里支部书记的女儿,婚姻能改变一切,还说不定能提拔成干部,不再当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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