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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幽蓝的水银灯。静静地俯视着它下面蹒跚走过的瘦小身影。
渔港码头的看船佬儿,当当地敲响了九十九声平安锣。灯影里的桥头上没有车辆,没有行人。这条海货交易市场的小街,夜晚总是宁静的,也不见了白天的嘈杂和肮脏。可是老蟹湾独有的腥味和咸味总是散不尽,使走上桥头的赵老巩感到格外的潮湿和阴凉。老人是从老河口的造船厂回家的。家里出事了,从他那焦灼而沉重的步态里就能看出赵家出了不小的事儿。
赵老巩勾着腰,扑扑跌跌地走着,手里提着的那盏桅灯不住地颤抖。在路灯清冷的银灰里,桅灯的光亮显得微弱而模糊。两种光源戏弄着心情很坏的赵老巩,一会儿将他渐渐神长,又很快将他无情地缩短。又吼风了,风头子赶寸劲儿扑打得老人两眼生疼,也催着桥下褐黑色的浪头子呜呜溅溅邪乎地涌,涌来涌去也翻不出啥花样儿来。一切都是雾腾腾的烟霭状态,是海雾。凭老人的经验,海雾能将路旁的三层小楼缠绕得严严实实,就说明天和海合着膀子憋足了全部气力,正酝酿着一场空前绝后的风暴潮。
人一倒霉,家里的盐罐子都生蛆,连吸一口凉风都塞牙。赵老巩的老命就是用仅剩的一颗门牙顶着,顽强地活到了七十二岁。人活七十古来稀,如今老人装了满口假牙,是享福的年纪。可他的这五口之家并没有给老人带来遂心可意的福气,反让他花着眼,发出垂垂暮老的浩叹:这日子,这混账日子,活活是狗日的一把糊涂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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