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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清晨,我打开房门,钱大宇像从地下钻出来一样立在我面前。
在明亮的电灯光下,他皮肤还是那么黑,眼睛还是那么亮,穿一件花格衬衣,提着旅行袋,风尘仆仆的样子,只是人明显消瘦不少,眼圈发黑。经过这段时间,我们关系发生一些微妙变化,彼此心照不宣。我把他让进门,开玩笑说喂,你成詹姆斯·邦德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低低回答:我母亲去世了,我回家奔丧。
我大吃一惊,连忙表示歉意,说伯母什么时候走的?怎么没有人告诉我一声?
他在我床边上坐下来,叹口气说:丧事已经办完,很简单的,我是来告诉你一声。在金三角,没有几个人知道她就是从前大名鼎鼎的魔鬼参谋长钱运周的寡妇。人们只知道一个疯了十几年的老太婆死了,跟一棵草消失一样无足轻重。
我只好劝他节哀保重,好好休息。他咧咧嘴,样子难看得像哭,男人的悲痛令人感动。他却说,老兄,你在金三角时间不多了,我答应过陪你去帕勐山,还有考科考牙,你还有兴趣吗?
哦,我的好兄弟!我惊喜得跳起来,满心感激,恨不得当场拥抱他。
一刻钟后,我们的汽车出发了。
钱大宇一路无语,我知道他是个孝子,对母亲恪尽孝道,从这点讲他更像个传统中国人。我无法分担和化解他的悲痛,只好拍拍他的肩膀。不料他抬头对我说:你错了,其实我更大的悲痛是为父亲。母亲毕竟走完她的一生,虽然没有幸福可言,但是我父亲更不幸。他戎马一生,到头来不明不白,究竟是人还是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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