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轻轻唿哨一声,稀疏的桦树间那几匹牲口都竖起了耳朵,停止啃食青草。
我又轻轻地叫一声雪青马的名字,它立即发出咴咴的回应,抖动着漂亮的鬃毛奔下山坡。它的嘴脸在我的粗布衣服上蹭磨。我又一次出神地看着它那光波欲溢的眼眶中我的身影。其实我只对那凸状的眼球晶体上扭曲的身影瞥了短暂的一眼,就用迅疾的动作给牲口挂上笼头,并把嚼口系得不那么紧巴巴的。
牲口乖觉地绷紧了缰绳准备起步了,我才发觉自己并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我们昨天晚上才卸下牲口背上的农药、化肥以及预防冰雹的一大堆土火箭。休息两天之后再启程。
还有两天。我想,只好折下一根树枝替我的雪青马拂去叮在身上的牛虻。这些家伙不断地惊飞又不断降临。它们低沉的嗡嗡声令人心烦意乱,粗笨的身体上一对翅膀轻盈地扇动,被阳光透耀成为一个个闪烁的金色光斑。我手中的枝条在马背上不断拂弄,漠然地看牛虻们落向我衣服的皱褶间徒然寻找吸血的孔道。
“喝吧。”我好容易才掀动嘴唇。山野浩渺的静寂中,要是没有一个同伴首先开口说话,自己想要发出声,总要花费相当的力气。
“喝吧。”我又说。
它机灵地抖抖耳朵,凝神谛听。我也凝神谛听。我的声音在四周的浓绿中没有回响,而长长的驮运路上,我们都领受过的思情的女人们的声音也没有出现。我跟我的宝骑说话,就是因为一个女人的叮嘱。“马就是你永久的女人。”她说。那天,她把我和牲口送出很远,但又拒绝了我再次要亲近她身子的要求。第二天,她就远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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