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有读者问我记不记得所有我写过的故事。怎么说呢?就像往事,也像故人,有些我记得,有些我没记得那么鲜活了。
人老了,记忆也会随之老去,蓦然回首,你也许会惆怅又迷糊地问自己:“我是那样爱过一个人吗?”,然后你知道,那样痴心的爱,再也不复还了。
感情有时是依靠着回忆来滋养的。记得当初那么幸福甜蜜,爱得那样死去活来,所以才会拖延着一段已经不再幸福的关系,骗自己说:“会变好的。”只是,回忆也有耗尽的一天。就像我的小说《再见野鼬鼠》故事里的邱欢儿,爱着青梅竹马的区晓觉,不愿意承认他已经变了,已经不再爱她了。
爱着一个不爱你的人,是很卑微、很卑微的。含笑饮毒酒,也得为一个值得的人。他值得的话,那壶酒虽然很烈很苦,喝下去却也是甜的。他不值得,那壶酒便是劣酒,只有笨蛋才会含笑灌下去。
但是,一个人要卑微到什么程度才终于看到自己的卑微?又要耗尽多少回忆才会发现手上已经没剩多少回忆可以用了?到底要卑微到什么境地才肯清醒?又要耗掉多少回忆才肯放手?
曾经深深爱着的那个人,俨然是熟土旧地,宛若故乡的一片山河,浩瀚尘世,普天之下,你只晓得这个地方,全然看不到它早已经成了荒芜。直到一天,终于死心了,幽幽地转过身去,才发现背后一直也有另一片山河。于是,所有的卑微都终结了,即使那壶酒是甜的,以后也不见得会为任何人含笑饮毒酒。我们从来就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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