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午饭已经准备好了。他们聊个不停,哥哥嫂子想把他不在时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他。几十年旧事在盘碟上方铺陈开来,忽然嫂子冲他说:“你过去有几年也很狂热。瞧你说起教会的劲头!我们都怕你。”
这句话使他吃惊。“怕我?”嫂子说是的。他看着她:片刻前他觉得她的脸还很陌生,可此刻脸上又显现出从前的模样。
说他们怕他,实属荒谬。嫂子的记忆只是和他中学时代有关,也就是从他十六岁到十九岁的那段时间。他当时嘲笑教徒是完全可能的,但这与当局激烈的无神论没有任何牵扯,针对的只是家人,当时,家里人从不误过任何一次礼拜天弥撒,迫使他扮演了一个挑衅者的角色。他于一九五一年,即革命爆发三年后,通过中学毕业会考。也正是在好挑衅的性情驱使下,他决定学习兽医,因为救死扶伤,服务人类,是他家人最大的骄傲(他祖父就是一名医生),而他恨不得对他们说他喜欢牲畜而不喜欢人类。但没人赞赏或是责备他的叛逆;兽医在社会上是不太受尊重的,他的选择于是被认为是缺乏雄心壮志,甘心在家里当二等角色,处在他哥哥之下。
他心乱如麻,试着解释(向他们也向自己)他年轻时的心理状态,但话总是难以出口,因为嫂子脸上僵硬的笑容正冲着他,对他所说的一切永远都表示否定。他知道自己对此毫无办法;这就像是一条法则:生活失败者总是对罪人穷追不舍。罪人,约瑟夫就是双重的罪人:年轻时他诋毁上帝,成年后他流亡国外。他顿时失去了再解释什么的欲望。而他的哥哥,像个精明的外交官,转移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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