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蒸气缭绕。萝卜锅里又升腾起带霉味的烟雾,升到天花板,笼罩住我们的脸。
我们看进热腾腾的雾气里,它沉甸甸的,压着我们的头盖骨。我们对我们的孤独视而不见,对自己视而不见,不能忍受别人和自己,在我们旁边的人也不能忍受我们。
父亲在唱歌,父亲的脸唱着歌垂到桌下的十字架上,该死的,我们是个幸福的家庭,该死的,幸福在萝卜锅里蒸腾,该死的,蒸气有时候咬掉我们的脑袋,幸福有时候咬掉我们的脑袋,该死的,幸福吞噬掉我们的生命。
我的脸落进祖母开裂的毛毡拖鞋里。那里很黑暗,那里是巨大的黑色安宁,那里不许人呼吸,那里是能够让人窒息的地方,被自己窒息。母亲又哭又说,母亲又说又哭。母亲哭着说话,说着话哭。
母亲哭着说出长句,不能再被打断的长句,要是这些句子与我无干,将会非常美妙。但是它们包含了那些沉重的词,父亲又开始唱他的歌,一边唱,一边从抽屉里拿出刀子,那把最大的刀子,我害怕他的眼睛,刀子切碎我想要思考的一切。
母亲突然停止说话,父亲已经举起刀威胁了。父亲唱着歌拿刀威胁,母亲只是哽咽着喉咙小声啜泣。
然后她又把一只白色的盘子放上桌,餐桌已经布置好了,她小心地把一只汤匙放进盘子,完全听不到它碰到盘边的声音。
我担心桌子会屈膝跪下,还在我们坐到桌边之前或者正在吃饭的时候它会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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