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头是内衣口袋,皮肤是汗衫——这样就可以把东西藏起来。它们有好一会儿被紧绷在太阳穴之间。人们把眼睛纵着,耳朵伸着。人们动了嘴巴,甚至还握了手。提了一个最短暂仓促的问题:“好吗。”然后就毫无理由地,就像掀一下眼帘那么突然,进入另外一个内容。
对“好吗”这个问题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好”。其实在隆隆的汽车和行走的头颅和后背之间,人们也并没真想听什么。现在是最简短的谎言的时代。在握手、提问和回答之间,人们短短地,因为尴尬,看了一眼天空。人们的微笑是从某个地方带来的,尽管人们以前并没有笑过,而且以后也不会再笑。就像拍快照一样,嘴角抖了一下,把微笑挂在了嘴的周围。没有人相信最简短的谎言,也没有人对它提出质疑。
有的时候最简短的谎言还会有续集:人们问候妻子,丈夫,孩子,或兄弟——但是对问候的人,人们从来不过问。
在罗马尼亚,人们会做得更复杂一些。人们会说:“向你的太太表示恭维。”接受委托说这句话的人看到他的太太时,并不把这句话全部说完。他说“受……的委托表示恭维”,然后说出这个人的名字。女人从来不问究竟恭维什么。她从发梢到脚心都感觉受到了表扬。她觉得够了。
我觉得用“好吗”打招呼的形式是对一种所有人一生下来就置身其中的冷漠的最直接的表现形式,也包括我。人们并不是通过告诫的方式教育我养成这种提问的。我还是孩子的时候,人们只是对我说:“在街上遇到人,要向人打招呼。”我走进村上的小店,买火柴,或醋,或煤油灯的灯芯,把钱像石头一样攥在手里,拒绝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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