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威夷。
这以后连续几天太平无事。虽说不是极乐世界,也够得上和平时光。我郑重其事地拒绝了迪安。我说有些感冒发烧,还咳嗽(“咳、咳”),暂时实在无此兴致。然后递给她10元车费。她说这怎么可以,病好后往这儿打个电话。说着从手袋取出自动铅笔,在门板写下电话号码。随即一声“拜拜”,扭着腰肢走了。
我领雪到她母亲那里去了几次。每次我都同狄克一同去海边散步,去游泳池游泳。他游得不错,同一时间里雪便同她母亲单独交谈。我不晓得两人谈些什么。雪役说,我也没问,我借辆汽车把她运到马加哈就算完事。之后就同狄克闲聊、游泳、看冲浪、喝啤酒、小便。最后再把她带回火奴鲁鲁。
我听过一次狄克朗诵的弗罗斯特的诗。诗的内容我当然不懂,不过朗诵确实出色。音调铿锵,感情饱满。也看过雨刚刚冲洗出来的潮乎乎的照片。照的是夏威夷人像。本来是极为普通的人物,但从她的镜头里出来后,那表情真可谓栩栩如生,生命之核鼓涌而出。生息在这南方海岛上的男男女女那直率的温情,那粗俗、那冷冰冰的刻薄,那生存的喜悦,无不在其照片里表现得淋漓尽致,深刻有力,而又安溢温馨。天才!狄克说“和我不同,和你也不同”——千真万确,一看便知。
如我照看雪一样,狄克在照看雨。当然是他那方面艰巨得多,他要扫除,要洗衣服,要烧菜做饭,要买东西,要朗诵诗,要说笑话,要跟踪熄灭烟头,要问刷牙了没有,要补充卫生巾(我陪他买过一次东西),要汇集照片,要用打字机把他作品的目录打印出来。而这些全要靠他那一只胳膊完成。我怎么也无法想像他做完这诸多事情之后还能有时间从事自己的创作。不过转念一想,我还真不具备同情他的资格——我在照看雪,反过来又由她父亲出钱买机票,出钱订宾馆,甚至出钱买女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我同他都是半斤对八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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