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天哪,”特·朗日太太说,“这一类的事真是该死,可是我们天天看得到。总该有个原因吧?告诉我,亲爱的,你有没有想过,什么叫女婿?——女婿是我们替他自养女儿的男人。我们把女儿当做心肝宝贝,抚养长大,我们和她有着成千成万的联系。十七岁以前,她是全家的快乐天使,象拉马丁所说的洁白的灵魂,然后变做家庭的瘟神。女婿从我们手里把她抢走,拿她的爱情当做一把刀,把我们的天使心中所有拴着娘家的感情,活生生的一齐斩断。昨天女儿还是我们的性命,我们也还是女儿的性命;明天她便变做我们的仇敌。这种悲剧不是天天有吗?这里,又是媳妇对那个为儿子牺牲今 的公公肆无忌惮;那里,又是女婿把丈母撵出门外。我听见人家都在问,今日社会里究竟有些什么惨剧;唉,且不说我们的婚姻都变成了糊涂婚姻;关于女婿的惨剧不是可怕到极点吗?我完全明白那老面条商的遭遇,记得这个福里奥……”
“是高里奥,太太。”
“是啊,这莫里奥在大革命时代当过他本区的区长;那次有名的饥荒,他完全知道底细;当时面粉的售价比进价高出十倍,他从此发了财。那时他国足面粉;光是我祖母的总管就卖给他一大批。当然,高里奥象所有那些人一样,是跟公安委员会分肥的。我记得总管还安慰祖母,说她尽可以太太平平的住在葛朗维里哀,她的麦子就是一张出色的公民证。至于把麦子卖绘刽于手们①的洛里奥,只有一桩痴情,就是溺爱女儿。他把大女儿高高的供在特·雷斯多家里,把老二接种接在特·纽沁根男爵身上,纽沁根是个加入保王党的有钱的银行家。你们明白,在帝政时代,两个女婿看到家里有个老革命党并不讨厌;既然是拿破仑当极,那还可以将就。可是波旁家复辟之后,那老头儿就教特·雷斯多先生头疼了,尤其那个银行家。两个女儿或许始终爱着父亲,想在父亲跟丈夫之间委曲求全;她们在没有外容的时候招待高里奥,想出种种借口表示她们的体贴。‘爸爸,你来呀。没有人打搅,我们舒服多了!’诸如此类的话。我相信,亲爱的,凡是真实的感情都有眼睛,都有聪明,所以那个大革命时代的可怜虫伤心死了。他看出女儿们觉得他丢了她们的脸;也看出要是她们爱丈夫,他却妨害了女婿,非牺牲不可。他便自己牺牲了,因为他是父亲,他自动退了出来。看到女儿因此高兴,他明白他做得很对。这小小的罪过实在是父女同谋的。我们到处都看到这种情形。在女儿的客厅里,陶里奥老头不是一个油脂的污迹吗?他在那儿感到拘束闷得发慌。这个父亲的遭遇,便是一个最美的女子对付一个最心爱的男人也能碰到,如果她的爱情使他厌烦,他会走开,做出种种卑鄙的事来躲开她。所有的感情都会落到这个田地的。我们的心是一座宝库,一下子倒空了,就会破产。一个人把情感统统拿了出来,就象把钱统统花光了一样得不到人家原谅。这个父亲把什么都绘了。二十年间他给了他的心血,他的慈爱;又在一天之间给了他的财产。柠檬榨干了,那些女儿把剩下的皮扔在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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