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崇拜您吧!圣人,超圣人!”我说着单膝跪下,亲吻她的衣裙,并用衣裙擦拭我夺眶而出的泪水。
“可是,他若是杀了您呢?”我对她说。
她的脸失去血色,抬眼望着天空,答道:
“那么,天主的意志就将实现了。”
“国王提起您时,对令尊讲了什么话,您知道吗?他说:‘德·莫尔索那家伙,还要一直活下去吗!’”
“在国王口中是句谚语,在这里便是罪孽了。”她答道。
尽管我们提防,伯爵还是跟踪而来。他满头大汗地来到一棵核桃树下;刚才伯爵夫人就是停在这里,对我讲了这句极有分量的话。我看见伯爵,便转而谈起收获葡萄的事。他无端起了疑心吗?我不知道;不过,他一言不发地审视我们,也不顾核桃树荫下有多凉。伯爵说了几句毫无意义的话,中间还多次停顿,显然意在言外。继而,他又说心口疼,头疼,这次只是轻轻地呻吟,并没有乞求我们的同情,也没有用夸张的言词向我们描述他的病痛,因此我们都没在意。回到家里,他越发感到不舒服,说是要上床,而且没有拘礼就躺下了,那种随便态度是平日所未见的。我们趁他没犯疑心病的间歇时间,领着玛德莱娜到我们喜爱的平台上去了。
“我们去划划船吧,”转了几圈之后,伯爵夫人对我说,“园工今天给我们打鱼,去看看吧。”
我们从角门出去,走到平底船前,跳了上去,缓缓地往安德尔河上游划去。我们就像看什么都觉得新鲜的孩子,观赏岸边的芳草、蓝蓝绿绿的蜻蜓。伯爵夫人在她肝肠寸断的哀伤中,竟能领略如此恬静的乐趣,我不免有些诧异。大自然无忧无虑,不因我们的争斗而止步,它的安宁不正可以抚慰我们吗?充满了欲念而又能够克制的爱情冲动,正好同潋滟的水波十分和谐;没有被人类的手蹂躏过的鲜花,表达着人们最隐秘的憧憬;轻舟荡漾,宛如思绪在心灵中漂游。我们感到这双重诗意的销魂魅力。话语升入大自然的音域,便展示其神秘的妙韵,而目光一旦融进倾泻在火红牧场上的阳光中,便显得格外明亮。河流宛似小径,我们沿着它飞奔。总而言之,我们没有像步行那样分神,思想就捕捉住了自然万物。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欢欣雀跃,动作极为优美,话语极为撩人,不也是两颗自由心灵相悦的活生生形象吗?这两颗心灵息息相通,结合而为理想的绝妙产物,也正是柏拉图①所梦想的、青春时有过美满幸福的人所熟识的产物。我要向您描绘的是这一时刻的总的情况,而不是它的难以刻画的细节。可以说,我们彼此的情爱,体现在我们周围所有人、所有物体上;我们感到,我们每人所希冀的幸福,存在于我们的身躯之外。但是,这种幸福又如此强烈地沁人我们的心脾,以致伯爵夫人脱下手套,把她一双玉手浸人水中,仿佛要冷却一下心中隐秘的激情。她的眉目在传情逸意,可是,她的双唇像一朵迎风的玫瑰花,虽然微微张开,碰到欲望却会闭合。低音同高音完美配合有多么悦耳,您是有体会的。每听到这种和声,我总要忆起那一时刻我们两颗心灵的契合,然而往事如烟,再难寻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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