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象着大海彼岸的叛逆年代,那并且是个反战狂潮汹涌、东西冷战僵持、迷幻药崇拜泛滥、性解放崛起、吟唱诗人与美学弥漫的滩头,哪一种比较忧伤呢?横眉怒向冲突混乱的大时代大环境?还是此时此地?市场大融合仇敌大和解,温暖柔软得无以着力的世纪末?想及此处,眼中粗犷的穆先生,就渐渐显得细腻,甚至值得为之拭泪了。
他的《毁灭》杂志正在台北发挥效果,一些认同者开始付诸破坏行动,我猜测着,既然要谈毁灭,那么穆先生这本杂志的最高目的是不是自我终结?终日提倡破坏,在这个忙碌的都市里,像是一种孤独的呐喊,我想我渐渐了解穆先生,那种情操,那种气概,久而久之竟也弄假成真,到最后他害怕失败,也害怕成功。
所以他在卓教授的登高号召下,就搁下杂志加入了舞剧筹备,设计舞台之余,又开始参与讲课,他谈忧伤,他谈破坏,不论什么话题他都要兹事体大地引申到现代的迷惘,而在他的面前,是我们这一群空间迷向的诸神。
现在穆先生和大家谈起后现代文明中的混乱感,一些团员开始发言,荣恩开口了,她有令人目瞪口呆的见解。
“问题发生在蛋。”荣恩响亮地说,我们都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荣恩继续说,“我们吃那么多鸡蛋,商人养几百万只鸡,鸡场挤得满满的,吓死人,全部的鸡都关在栅栏里,挤得都不能动弹,一只鸡在一辈子里,都只能站在巴掌大的地方,它们变得很愤怒,就互相啄,啄得羽毛都秃了,商人就把它们的嘴都剪得平平的,所以鸡充满了恨,它们生下充满恨的鸡蛋,我们再吃下去,恨就在我们中间传播,像是流行感冒一样,大家都不知道,其实问题就是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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