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丧钟为谁而鸣》第十章中,海明威讲述了有一天,共和国军(他是亲共和国的,不管是作为个人,还是作为作家)占领了一座被法西斯蹂躏的小城市。他们在不进行任何诉讼的情况下,判了二十几个人的刑,将他们赶到广场上。在此之前,他们纠集起了一群拿着连枷、叉子、镰刀的人,让他们来杀掉有罪者。有罪吗?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只是被动地加入了法西斯党,所以,那些刽子手其实是十分了解他们的普通人,并不憎恨他们。起先,一个个都很腼腆、缩手缩脚;只是在酒精起作用之后,后来又在血腥气的作用下,他们才开始激动起来,直至最后的场景(对该场景的细致描写几乎占了小说的十分之一篇幅!)变成了可怕的、残酷的发泄,一切都成了地狱。
美学概念不停地转化为问题。我问自己:大写的历史是悲剧性的吗?换一种说法,在个人命运之外,悲剧性的概念还有没有意义?当大写的历史启动了民众、军队、痛苦和复仇,就不再能够区分出个体的意志;悲剧完全被从下水道溢出并漫过整个世界的水淹没了。
至少,人们可以到恐怖的残骸之下去寻找被淹没的悲剧性,到那些有勇气为真理冒生命危险的人的最初冲动中去寻找悲剧性。
但是,在有些灾祸之下,任何考古的挖掘都找不到一丝悲剧性的残余:比如,为金钱而屠杀;更为糟糕的,为了一种幻觉而屠杀;还有更为糟糕的:为了一种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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