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羊”了。
一个星期前,大街上还到处是“羊”。“羊”一只只高挂在临街的商店里。那时候我死有见手滚滚而来,羊从大草原上、从农户的家里一只只、一群群被赶出来。雪白雪白的羊,咩咩叫着的羊,被人们挂在一个个装潢华丽的“精品屋”、“梦巴黎时装店”、“三度空间时装店”、“大富豪”、“小香港”、“俄罗斯皮草行”、“新新皮店”……里。羊无语,羊不会说话。我看见羊睁大着眼睛,水汪汪的眼睛……羊的毛被人做成了毛线,羊的肉被人烤成了串串,羊的皮被人染上颜色,挂在街上、穿在身上,羊啊!羊连自己的颜色都没有了。冬天的时候,大街上到处都是披着羊皮的人,人很高傲地成了男羊皮和女羊皮,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的羊皮,流动着的羊皮。倏尔,“羊”就不见了,春风一暖,“羊”就不见了。过了时令,人们就不要“羊”了。羊没有了雪白就什么也没有了。
公共汽车也很有思想,公共汽车是人脸登记处。
公共汽车上有很多很多的人脸,公共汽车上很多很多的人脸都是一模一样的,一样的黄,一样的焦躁。你看,它一段一段地把人吞进去,又一段一段地把人吐出来,吞进去的是人,吐出来的是人的渣。人一坐进公共汽车就变得非常渺小。不用人说,你就觉得你很小,像尘埃一样小。车窗外的马路上跑着一辆一辆的小汽车,全是很高级很漂亮的小汽车,你还没来得及看清里边坐的人脸,它就“日”地过去了,“日”地过去了。还有“的士”,也是一辆一辆的,头上顶头一个小白块,看见路旁有人招手,就“兹”一下停在你跟前了。那都是一些很高贵的人。公共汽车在一站一站地走,我坐在车上,看它一站一站地走,一站一站地停,上来的是一些绿脸,下去的也是一些绿脸,在一些绿脸里,有很多古老的粮食在发酵。我看见粮食了,坐公共汽车的人胃里正发酵的都是粮食。我知道最后,最后公共汽车只剩下背在身上的广告了,左边是“东西南北中,好酒在张弓”,右边是“喝了娃哈哈,吃饭就是香”。是广告把人吃了,广告吃人不吐骨头。从百货大楼到商业大厦,再从商业大厦到绿叶广场,我看见街面上滚滚而来的醋流。人群里有很多醋,到处是醋。醋在人脸上、人心里流淌,流得五光十色,淌得满街都是。我不明白大街上为什么有这么多的醋。我还看见了很多很多的“诱子”,在个体市场上,一个个“诱子”正在失急慌忙、财大气粗地抢购货物,而后再把体体面面“买”来的货物不体面地给卖主送回去。那笑真假呀,人做笑的时候,脸上有很多纹儿,人工纹。我能看见“诱子”心里在说什么,他在骂人呢,他说:狗日的,日哄一天才给五块钱!我看见他一边在心里骂,一边继续“日哄”。因为他胃里还存留着十五年前的红薯干,十五年还没消化完的红薯干。胃还没来得及换呢,胃很陈旧。报上说,在新的时期里,人们的胃还很陈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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