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又剩下我一个人了。
爸爸出去了,爸爸出去是为了赶写一份材料。他说他去为局长赶写一份材料。爸爸是写材料的。很多年了,爸爸一直在写材料。我不知道什么是材料,可我能看见,我看见一叠一叠的纸,一些有字的纸,这些一叠一叠有字的纸就是“材料”。我看见那些“材料”了。我看见一年前的“材料”躺在废品仓库里;五个月前的“材料”扔在一个字纸篓里;三个月前的“材料”被压在一叠报纸的夹缝里;一个月前的“材料”搁在局长的办公桌上……爸爸说,他是一个吃“材料饭”的。爸爸说,他上了四年大学,就出来吃上了“材料饭”。如果不是会写“材料”,他也调不到这个“肥单位”。爸爸说,“肥单位”和“瘦单位”是不一样的。“肥单位”有油,“瘦单位”没有油。油是人熬的,我看见那是一些有人味的油。可是,爸爸得了“材料病”了,我看见爸爸是得了“材料病”了。爸爸得了“材料病”就揪头发。我看见爸爸独自一个的时候,常揪自己的头发。爸爸揪头发的时候,脑海里总是出现局长的影像,局长的各种坐姿,局长的眼睛……爸爸常把局长的眼睛含在嘴里,含在舌头下边,在爸爸的舌头下含着局长的各种角度的眼睛,有的眼睛是咸的,有的眼睛是甜的,有的眼睛是苦的,有的眼睛是酸的,有的眼睛没有味,越是没味的眼睛爸爸越是用舌头咂摸……爸爸治“材料病”的药是一些报纸,爸爸常翻报纸,他把报纸上的一些字句吃了之后就不揪头发了。所以爸爸的眼很“花”,这话是旧妈妈说的,旧妈妈说爸爸的眼早就“花”了。旧妈妈说,爸爸是一个很能藏的人,他肚子里有很多心思可他一直藏着。我看出来了,爸爸的心思是红薯干喂出来的,爸爸的胃里藏着许多旧日的红薯干,那些存放了许多时日的发了霉的红薯干在发酵,红薯干加牛奶加蝎子加螃蟹再加一种黄颜色的土才能发酵,发酵出来的不是酒,我知道不是酒,是一些“涩格捞秧儿”的气味。这股“涩格捞秧儿”味是新妈妈引出来的,如果不是新妈妈,爸爸身上不会有这么强的“涩格捞秧儿”味。这是潮流,报上说,如今城市里流行“涩格捞秧儿”味。城市里到处都是这种“涩格捞秧儿”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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