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晓得他一整天都逛了什么地方,干了什么事,但回到家里已经是深夜了。房东太太首先听到了敲门声和犬吠声,她把睡梦中的阿尼西娅和扎哈尔唤醒,告诉他们老爷回来了。
伊里亚·伊里奇几乎没有留意扎哈尔怎样给他脱衣服、脱鞋并披上一件长袍。
“这是什么?”他看见长袍时问道。
“是房东太太今天送来的。她把长袍洗过、补过了。”扎哈尔说。
奥勃洛莫夫在圈椅里坐下去就不动了。
周围的一切都已沉浸在梦乡和黑暗之中。他一只手支着脑袋坐在那里,没有觉察到黑暗,也没有听见钟声,他满脑子是混乱不堪的无定形的思绪,就像天空中的浮云,毫无目的、互不相关地飘动着,一个也抓不住。
他的心被打碎了,生命暂时停息了。要重新恢复生活和秩序,让生命力重新集中到正常的流程中来——却是很缓慢的过程。
这种冲击太惨烈了。它使奥勃洛莫夫已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也感觉不到疲劳和任何需求;他要么像一块石头,昼夜躺着,要么像一架机器,不停地走路、乘车、运行。
一个人或者是经过艰苦的道路一点一点地养成对命运的顺从,使他的身体逐渐地恢复机能,或者是让悲哀压倒,那么他就再也站不起来——这就要看是什么样的悲哀,也要看是什么样的人了。
奥勃洛莫夫已不记得自己坐在哪儿,甚至是不是在坐着。他机械地张望着,却没有发觉曙光已经破晓;他对老太太的干咳声、扫院工的劈柴声、屋子里的敲击声等等,一概听而不闻;房东太太和阿尼西娅上市场去,房东太太的哥哥夹着大纸袋从篱栅旁边走过,他也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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