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天津教案,甫行办竣,江督马新贻被戕,有旨授李鸿章总督直隶,调曾国藩回督两江。是年适当国藩六十寿辰,御赐“勋高柱石”匾额一面,福寿字各一方,梵佛铜像一尊,玉如意一柄,蟒袍一袭,还有吉绸线绉等件。国藩入朝谢恩,当由慈禧太后问他天津情形,并令他速赴江南。国藩一一应答,随即退出,于同治九年十月出都,沿途无事,直至江宁督署接印视事。清廷以前督被刺,事关重大,并命钦差郑敦谨南下,会同审问,传集中军官,旗牌官,巡捕官,王命司,护印司,护勅司,刀斧手,捆绑手,刽子手,洋枪队,马刀队,钢叉队,排得密密层层,异常威赫。曾侯爷与郑钦使,同升公座,喝令带上张逆犯。当由两旁兵役,一声吆喝,推上张汶祥当面。曾、郑两公,先用威吓,后用刑讯。这张汶祥毫无实供,只说是刺死马新贻,可以泄忿,大事已了,愿即受死。曾侯又问他是何人主使,他却大声道:“要刺马新贻是我,刺杀马新贻也是我,好汉做事一身当,凭你如何处治便了。”郑钦差还想设词诱骗,他索性说主使的人,便是你们。弄得曾、郑二公无法可施,只得奏称该犯实无主使,应处极刑。廷旨准奏,即着凌迟处死。
列位看到此处,应该问作书的人,究竟这张汶祥,为着何事,去刺马新贻?小子也无从实考,只听得故老相传,马新贻未显达时,曾与一个结义兄弟,非常莫逆。嗣因义兄弟娶了一位妻房,生得柳腰杏脸,妩媚过人,他就觑在眼中,艳羡的了不得。一时不便勾搭,日思夜想,几乎害成一种单思病。冶容诲淫。但他在宦途中,是个钻营的能手,由县丞起马,不数年连升总督。看官!你想中国有几个总督大员,一朝权在手,就把事来行。他外面装出一副义重情深的形状,把义兄弟立刻提拔,差他出外办公,又令他把家眷搬入衙门,说是便于照管,叫他放心前去。他义兄弟感谢不尽,即将家眷安顿督署内,奉委就道。这马新贻已摆好迷阵,不怕他妻房不上勾当,他妻房究系女流,那里晓得这种圈套?一入署中,即被他灌得烂醉,扯入寝室,宽衣解带,无所不至。等到醒来,悔已无及。马新贻又拿出温存手段,妇人家总带三分势利,暗想马新贻是现任总督,比自己的丈夫要尊贵数倍;又兼性情相貌,都比丈夫胜过几筹,事已如此,索性由他摆弄,自己也乐得快活。总是马新贻不好。后来马新贻越加宠爱,她也越加柔媚,鹣鹣比翼,合力同心,只愿地久天长,谐成眷属,单怕她丈夫回来。一年复一年,她丈夫惹动儿女情肠,屡次申文请假,马新贻不但不准,且下了一角密札,给他办事地方的长官,说他勾通大盗,证据确凿,不必审讯,饬即密捕正法。这义兄弟茫无头绪,冤冤枉枉的拿去斩首。谁叫你娶了艳妻?密报到省,喜得马新贻手舞足蹈,总道是大患已除,可以安心取乐,谁料他义兄弟竟有好友,闻知这事,动起义愤,竟到两江督署左右,专等马新贻出门,托词拦舆诉冤,三脚两步的走到舆前,手持利刃,刺入新贻胸膛。随役连忙拿住,新贻已不省人事,抬回署内,见他情妇模模糊糊的说了“我害你,你害我”两语,两眼一翻,双足一蹬,竟呜呼哀哉了。那时情妇一想,为了自己一人,害死两条性命,天良发现,也悬梁自尽。嗣经臬司审问刺客,只答称“好汉张汶祥,刺死马新贻”,余外全无实供。后经曾、郑二大员复审,供语已见上文,不必重叙。侠客做事,往往不欲宣布,这事可见一斑。近来说张汶祥也是革命人物,如徐锡麟刺恩铭相同,恐怕未必确实。将来清史告成,或有真传,也未可知,小子只好借此了案,再叙别事。好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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