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世宗看罢血诗,不禁流泪。这血诗系宫人张氏所作。张氏才色俱优,入宫时即蒙召幸,但性格未免骄傲,平时恃着才貌,不肯阿顺世宗,当夕数次,即致失宠。秋扇轻捐,人主常态。嗣是禁匿冷宫,抑郁成疾,呕血数月,夭瘵而亡。未死前数日,便将呕出的余血,染指成诗,书就罗巾上面,系着腰间。明代后宫故例,蒙幸的宫人,得病身亡,小殓时必留身边遗物,呈献皇上,作为纪念。张氏死后,宫监照着老例,取了罗巾,赍呈世宗。世宗未免有情,哪得不触起伤感?当下便诘责宫监,何不早闻?宫监跪奏道:“奴婢等未曾奉旨,何敢冒昧上渎?”这语并未说错。世宗闻言,不觉变悲为怒,斥他挺撞,喝令左右将他拿下,一面趋出西内,亲自去看张氏。但见她玉骨如柴,银眸半启,直挺挺的僵卧榻上,不由的叹息道:“朕负你了。”说毕,揾着两行泪珠,叱将内侍撵出数人,与前时拿下的宫监,一同加杖。有几个负痛不起,竟致毙命,这且休表。
且说前锦衣卫经历沈炼,因劾奏严嵩,谪戍保安,炼独赴戍所,应六十二回。里中父老,闻悉得罪原因,共为扼腕,遂辟馆居炼,竞遣子弟就学。炼谆谆教诲,每勖生徒以忠孝大节,及严嵩父子作奸罔上等情,塞上人素来戆直,既闻炼语,交口骂嵩,且缚草为人像,一书李林甫,一书秦桧,一书严嵩,用箭攒射,拍手称快。炼或单骑游居庸关,登山遥望,往往戟手南指,詈嵩不已,甚至痛哭乃归。嫉恶太严,亦是取死之道。这事传达京师,嵩父子切齿痛恨。适宣府巡按路楷,及总督杨顺,统系嵩党,世蕃遂嘱使除炼。路、杨两人,自然奉命惟谨。会蔚州获住妖人阎浩,连坐颇众,杨顺语路楷道:“此番可以报严公子了。”路楷道:“莫非将炼名窜入么?”一吹一唱,确是同调。杨顺点头,遂诬炼勾通妖人,意图不轨。奏牍上去,内有严嵩主持,还有什么不准。即日批复,着令就地正法。杨顺便命缚炼,牵入市中,将他斩首,籍没家产。嵩给顺一子锦衣千户,楷擢太常卿,顺意尚未足,怏怏道:“严公不加厚赏,难道心尚未惬么?”复将炼子襄、衮、褒三人,一同系狱。衮、褒不堪遭虐,先后致死。襄发戍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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