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获得诺贝尔化学奖的战犯——弗里茨·哈伯
弗里茨·哈伯,在化学发展史上,他是一位杰出的化学家,虽早已长眠地下,却给世人留下了关于他的功过是非的激烈争论。他就是20世纪初闻名世界的德国物理化学家、人工合成氨的发明者。赞扬哈伯的人说,他是天使,为人类带来丰收和喜悦,是用空气制造面包的圣人;诅咒他的人说,他是魔鬼,给人类带来灾难、痛苦和死亡。两种结论,针锋相对,却又同指一人。
1919年,瑞典科学院考虑到哈伯发明的合成氨已经在全球的经济发展中显示出巨大的作用,经过慎重研究,正式决定颁发给哈伯1918年度唯一的诺贝尔化学奖。消息传出,立即在全世界引起一场轩然大波。这个消息尤其令英法两国的科学家感到激愤,因为在他们眼里,哈伯是个战争魔鬼。但瑞典皇家科学院更看重科学本身,他们认为哈伯获奖当之无愧,理由是他在9年前发明的工业化合成氨法,使人类从此摆脱了依靠天然氮肥的被动局面,这使哈伯成为了一个可能解救世界粮食危机的科学天使。
弗里茨·哈伯,德国化学家,出生在德国西里西亚布雷斯劳的一个犹太人家庭,从小就对化学工业有浓厚的兴趣。高中毕业后,哈伯先后到柏林、海德堡、苏黎世上大学。上学期间,他还在几个工厂中实习,得到了许多实践的经验。他喜爱德国“农业化学之父”李比希的伟大职业——化工业。读大学期间,哈伯在柏林大学霍夫曼教授的指导下,写了一篇关于有机化学的论文,并因此获得博士学位,当时他年仅23岁。1894年起,哈伯在卡尔斯鲁厄工业大学任教。
19世纪末,一些有远见的化学家指出:考虑到将来的粮食问题,为了使子孙后代免于饥饿,我们必须寄希望于科学家能实现大气固氮。因此将空气中丰富的氮固定下来并转化为可被利用的形式,在20世纪初成为一项受到众多科学家注目和关切的重大课题,哈伯就是从事合成氨的工艺条件试验和理论研究的化学家之一。在合成氨发明之前,农作物所需要的氨肥主要来自粪便、花生饼、豆饼等,这限制了农业生产的发展。为此,许多科学家进行了不懈的探索和研究,150年过去了,仍然没能实现氨的合成。1906年,哈伯获得了浓度为8%的氨,这无疑是一个具有历史意义的突破。1909年,哈伯的改进生产流程专利权被德国巴登苯胺纯碱公司买到,该公司于1911年正式建造了世界上第一座合成氨工厂,很快达到日产30万吨的设计水平。日产30万吨的合成氨工厂建成并投产,从此合成氨成为化学工业中发展较快、十分活跃的一个部分。合成氨生产方法的创立不仅开辟了获取固定氮的途径,更重要的是这一生产工艺的实现对整个化学工业的发展产生了重大的影响。鉴于合成氨工业生产的实现和它的研究对化学理论发展的推动,决定把诺贝尔化学奖授予哈伯是正确的,哈伯接受此奖也是当之无愧的。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全面爆发,欧洲的科学家都不同程度地卷入了战争,哈伯也很快变成了一个狂热的民族主义者。民族沙文主义激起的盲目爱国热情,冲昏了威廉物理化学及电化学研究所所长哈伯的头脑,他把自己的实验室变成了为战争服务的军事机构,并担任德国毒气战的科学负责人。这个46岁的科学家,不仅专门为部队派遣科研人员,还亲临前线选定氯气部队的驻扎地点。1915年,在哈伯的建议下,德军首次在战场上使用氯气,并有效地打击了敌人。1915年4月,哈伯指挥德军在伊普雷前线施放氯气,造成联军两万余人的伤亡,首次大规模化学战取得了成功。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将近有130万人受到化学毒气的伤害,其中9万多人死亡,哈伯及其进行的化学战受到了世界爱好和平的科学家和各国人民的强烈谴责,当然,谴责归谴责,英军随后也开始大放毒气。毒气战最终并没有给德国人带来胜利,却让哈伯陷入了众叛亲离的境地。哈伯的妻子克拉克也是化学博士,很清楚毒气的危害,当她恳求丈夫放弃这种惨无人道的武器时,丈夫没听她的劝告,还声称毒气是“尽快结束战争的人道武器”。哈伯认为,作为战争工具的毒气,并不比“天上飞的弹体”更残忍。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德国受到英国的严密封锁,物质奇缺,是哈伯利用合成氨技术生产了化肥,从而解决了德国的饥荒问题;他利用氨的氧化生产了军事上不可缺少的硝铵炸药,解决了德军的军火问题。正如战后有些军事家指出的那样,如果德国没有哈伯,战争恐怕早就结束了,因为哈伯给德国提供了粮食,提供了军火。
德国突击队员正穿过一片毒雾弥漫的区域进行实战演习。
1919年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德国失败而告终,在战后的一段时间里,哈伯曾设计了一种从海水中提取黄金的方案,希望能借此来支付协约国所要求的巨额战争赔款。遗憾的是海水中的含金量远比当时人们想象的要少得多,他的努力只能付诸东流。此后,通过对战争的反省,他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科学研究中。在他卓有成效的领导下,威廉物理化学研究所成为世界上化学研究的学术中心之一。1920年,哈伯的名字被从战犯名单里剔除,瑞典皇家科学院为他举行了迟到的授奖仪式。哈伯也对自己曾经的行为进行了深刻反思,并将全部奖金捐献给了慈善组织,以表达自己内心的愧疚。在他的领导下,威廉物理化学及电化学研究所成了一个独立自主的研究机构,甚至一度成为世界著名的化学研究中心。哈伯曾经做过的那些不光彩的往事,也渐渐开始被国际同行们谅解,不过,哈伯此时却遭到来自国内的打击。1933年,希特勒篡夺了德国的政权,建立了法西斯统治后,开始推行以消灭“犹太科学”为已任的所谓“雅利安科学”的闹剧。尽管哈伯是著名的科学家,但是因为他是犹太人,和其他犹太人同样遭到残酷的迫害。法西斯当局命令在科学和教育部门解雇一切犹太人。弗里茨·哈伯被改名为犹太人哈伯,他所领导的威廉研究所也被改组。这令哈伯忍无可忍,1933年4月30日,他发表了一份反对种族政策的声明,但这份声明丝毫没有改变他的处境,在纳粹政权的迫害下,这个深爱着祖国的人,不得不流亡国外,不久因心脏病突发死在流亡的路上。他留在身后的则是两张并现的脸庞:一张是奠定现代氮肥工业基础的科学天使,一张是开毒气战先河的战争魔鬼。其实对哈伯的战争指责是站不住脚的,人类的哪项发明没有用于战争?它们所造成的伤亡又有哪个比这位化学家造成的伤亡小?如果说使用了毒气就是魔鬼,那么英法就没使用吗?他们所用的毒气就不是他们的科学家研制的吗?当然,在有了《日内瓦公约》以后,再使用毒气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二、化学武器登场——毒气弥漫的伊普雷
伊普雷,是比利时东部的一个小城市,使这个小城市名扬欧洲的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在“一战”中,这个小镇共发生了三次著名的大战,交战双方此伤亡人数达50万之众,特别是毒气的首次投入战场,更是使这个地方从此载入史册。
被毒气灼瞎双眼的英国士兵在等待救援、准备撤退。
1914年10月中旬“奔向大海”战役结束,德军占领安特卫普后,英法军队退守伊普雷一线,德第四集团军乘胜追击,德军计划攻占英军据守的伊普雷突出部,为占领沿海港口开辟通路。10月底,德第四集团军在韦尔菲克至德勒蒙地带展开,向伊普雷东南的英军阵地发起猛攻,突破英军第一道防线,英军伤亡惨重,固守待援。随即在法军的支援下,英军重新建立了防御阵地,双方就此展开了拉锯战,德军连续三个星期集中一切力量对英军的防线进行狂轰乱炸,由于求胜心切,德军一度派出未经严格训练的年轻志愿者投入战斗。这些缺乏经验的志愿军在机枪和自动步枪交织的火线中成片倒下,死伤惨重。后来德国人把第一次伊普雷战役称为对无辜者的大屠杀。到年底,双方各自损失十余万人,从此,西线从瑞士边境至加来海峡形成一条绵亘的战线,进入了阵地战阶段。
1915年4月的一天清晨,微风习习,不胜凉爽,只见在德军的战线上升起了一道一人多高的黄绿色的烟墙,这道烟墙随着风向,缓缓地飘向英法联军阵地。烟中带着一股刺鼻的怪味,英法士兵们被呛得喘不过气来,眼睛痛得睁不开,喉咙像被火烫了似的,英法守军顿时一阵大乱,阵线迅速崩溃,跟在烟云后面的德军戴着简易防毒面具冲了过来,未遭任何抵抗,一举突破了英法联军防线。原来,德军此次战役目的是试验一种秘密武器——氯气,并掩护部队向东线调动,这是人类战争史上第一次出现的毒气战(当然,在这之前的东线战场德军曾对俄军使用过一次,只是那次由于气候的原因没产生什么效果,因而并未引起俄军的注意)。这一次,德第四集团军向伊普雷突出部的英第五军、法第二十军阵地连续施放了6000罐共18万千克的氯气,造成了英法联军1·5万人中毒,其中5000人死亡,导致英法军防守的战线正面10公里、纵深7公里的地带无人防守,德第二十六军冲向缺口,迅速占领朗厄马克和皮尔克姆,并向伊普雷-科米讷运河推进。然而,德军并没有准备利用这一突破,而且因为在东线的集结,德军亦没有可使用的预备兵力。英军第二军团就地实施反攻,经激烈而艰苦的战斗终于阻止了德军的进攻。这次战役中,德军伤亡约3·5万人,而协约国方面为7万人。4月25日清晨,德军再次施放毒气,绿色的毒雾贴着地面飘向协约国阵地,加拿大士兵经历了英法士兵同样的遭遇。
这次“毒袭”的发明者是德国化学家弗里茨·哈伯,氯气的比重大过空气,它能与人体中的水反应生成盐酸,因此造成对人体的伤害。大量的氯气可以使人致死,但是它很容易通过眼睛和鼻子察觉到,不过暴露在氯气中的士兵,即使大难不死,肺部也要受到永久性的损伤。德军的毒气袭击激怒了英国,5月26日,英军指挥部也下达了毒气袭击的命令,英军士兵打开了毒气钢瓶,氯气施放了出来,德军对化学战没有准备,不少德军士兵中毒倒下,幸存者也丧失了战斗力,成为英军俘虏,从此化学战成为“一战”中的一种战争样式。英国人反应这么迅速,可见对此种武器也是早有准备的,只不过让德国人把首先使用毒气的恶名背上,弗里茨·哈伯也因此被科学界的许多人称为“恶魔”,尽管他对人类也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从空气中合成了氮,等于是把空气变成了面包。
1917年3月,俄国“二月革命”爆发后,英法联军担心德国乘机向西线调兵,决定在伊普雷地区先发制人,经过长时间准备之后发起了第三次伊普雷战役。战役于7月底开始,英军集中3300百多门火炮做猛烈炮火轰击准备,并大量施放毒气。德第四集团军组织“弹性防御”,把主力部署在纵深相机反击,迫使联军每前进一步都需要付出重大代价,德军的新战术和恶劣气候再次迟滞了联军的进攻,双方再次恢复成相持状态。绵绵不断的秋雨也开始了,倾盆大雨持续了两个星期,佛兰德斯平原本是一片沼泽地,加上多年炮弹的猛烈轰炸,此时遇上大雨,已是变成了一大片可怕的烂泥坑,泥淖深得足以淹死人,疲倦的士兵们在隔泥板铺成的狭窄小道上蹒跚而行,一头扎进炮弹坑的伤员就有被淹死的危险,从小道上滑倒的骡马往往淹死在路边的炮弹坑里。面对着这片泥淖,英法联军不得不停止进攻的脚步,德军就利用这一间歇来加强了自己的防御。8月16日,协约国的进攻重新开始,兰格马克被攻占。由于道路泥泞不堪,黑格不得不再次中断攻势,尽管如此,他仍希望能进一步巩固胜利果实。英军工兵利用夜色掩护,用厚木板和原木在“泥海”上筑路,但到了白天便被德军发现并遭炮轰,这些道路不得不筑了一次又一次。
从1914年到1917年,双方在伊普雷进行了三次大的战役,双方都大量使用毒气,总共死伤50多万人。最初释放毒气的方法是在风向合适的时候将装着毒气的气罐打开,很显然,如果风向判断错误,这种方法就没有用了,再加上气罐一般都位于战壕前方,敌军的炮击很可能击碎它们,所以在实战中使用起来很不方便。在后来的战斗中,毒气改由火炮或迫击炮来释放,在那时的炮弹中,大部分都安装了毒气。1917年,德军使用了具有糜烂作用的芥子气炮弹,伊普雷的上空,再一次飘起了可怕的毒雾,这是一种能引起人体生脓疱的烈性化学武器,它同泥水混合后可在施放后很长时间内保持持久的杀伤力。据统计,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交战国都使用了化学武器,其种类达45种之多,毒剂量达13万吨。毒气攻击的显赫战果引起了交战各国的极大重视,从此,一些国家竞相研制化学武器,并开始了化学武器与防化器材之间的角逐。由于交战双方使用毒剂酣战不休,使得德国未能有效地将西线军队调往东线对付俄国。双方在伊普雷共用了毒剂12万吨,中毒总人数达130多万人,死亡9万人。德国的美梦破灭了,法英等国也大伤元气。
三、“装甲战之父”——富勒
约翰·弗雷德里克·查尔斯·富勒,英国军事理论家。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历任坦克部队参谋长、参谋学院主任教官、英军总参谋长助理、野战旅旅长,获少将军衔。他一生著述颇多,涉及的军事领域也十分广泛,先后研究过步兵战术、机械化战争理论、国际政治和国家防务,以及军事历史等。不过他最重要的理论贡献还是在机械化战争论方面,著有《西洋世界军事史》、《装甲战》等30余种军事著作。
富勒出生在一个牧师家庭,在他18岁的时候,他的父亲给他搞到了一个皇家军事学院的入学考试名额。富勒虽然顺利通过了学院的考试,但是并不能取得学院的后备军官学生资格,因为他在身高、体重等方面都未能达到学校的要求。已经19岁的富勒当时身高才1·63米,体重也只有51千克,学院虽然允许富勒参加课程学习,但要求他必须在学业结束前达到相关要求,否则将取消他的候补军官资格。作为世界海军第一强国的英国,对陆军并不很重视,当时的皇家军事学院只是培养军队贵族阶层的休闲场所,其专业只分为步兵和骑兵,战术指导思想都如此落后,更不用提战略了。对这一点,富勒在他的回忆录中深有抱怨。在学院学习期间,富勒先后发表了多篇论文,更重要的是,他系统阅读了关于拿破仑战争的大量著作,产生了深刻印象。他的母亲劝他多与同学交往,他回答道:“读书才是最好的社会活动,否则人与哇哇乱叫的猿猴和火鸡也就没有差别了。”富勒开始以系统深刻的哲学思想为骨架,以从拿破仑那里演绎来的理论为砖石,构建自己的军事思想的大厦。
富勒与英国后来的首相丘吉尔的共同点是都热衷历史、军事,都善于执笔,都长期为报纸做专栏记者,不同者在于,富勒虽然有着与拿破仑同样矮小的身材和高超的军事天才,但却仕途不走运,而丘吉尔当时虽然在军事上毫无建树,仕途却一帆风顺,最后还成了挽大英帝国于既倒的英雄。1914年,富勒参加了“一战”,1916年2月,他发表了《从1914~1915的战役看作战原则》,对英军陈旧的《野战条令》进行猛烈抨击,并提出了自己的纵深突破理论以及八条作战原则。这篇文章意味着富勒已经不再局限于眼前的事务,开始对整个战争规律和未来陆军发展方向的探索。1916年7月,他被任命为第三集团军副参谋长,随着战争进程的发展,他的突破思想开始深入人心。现在的问题就是找到一种可以胜任这种重大军事变革的武器。8月20日,富勒看到了英军的新式武器坦克,他兴奋地叫喊起来:“坦克——就是它!”从此,他和这个铁皮怪物结下了不解之缘。
图中这辆英军坦克的伪装稍显敷衍,一般坦克在作战前都会藏在树林里。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内燃机的出现,导致飞机的发明和摩托化车辆的使用,它引起战略战术的改变,在汽车的基础上逐步发展了装甲车,进而又发展了履带装甲车和坦克。富勒敏锐地看到,装甲车的投入使用,使各国军队在战略战术、组织编制、军队指挥等方面,面临着陆战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革命,必将引起战争形式的全面改变,坦克的出现正是一种可以胜任这种重大军事变革的武器。通过对索姆河战役的观察和总结,他全面分析了坦克在战争中使用的利弊,研究坦克运用的方法。他一再在文章中指出,坦克的使用必须贯彻集中的原则,要大量地集中使用在重要地区和主要方向上。同年,他担任了新组建的坦克部队副参谋长。1917年2月,他撰写和颁布了《第十六号训练要则》,形成了比较系统完整的坦克作战理论体系。这时的富勒虽然还认为坦克的主要任务是支援步兵战斗,但是他已朦胧地意识到,坦克完全可以独立执行突击敌人纵深的任务。富勒提出,为了适应机械化战争的需要,英国应组建一支小型的机械化部队,这支军队必须具有快速机动能力,应像救火机那样在火灾未发生前就能迅速予以扑灭。富勒设想,新型的机械化部队应由两种坦克部队组成:一种是装备机动战斗车辆的具有进攻能力的坦克部队,另一种是装备车载的反坦克武器的具有防御能力的反坦克部队。
在“一战”中富勒亲历过多次战斗,他参与指挥的康布雷战役是人类军事史上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大规模坦克突袭战,也是富勒关于坦克集中突破理论在实际中的应用,此战英军出动了381辆坦克,对绵延10公里的德军防线发动了大规模突击,连续突破4层堑壕障碍,纵深7公里,缴获100门火炮,俘虏4000名德军,英军只损失了1500人。此役为富勒奠定了军事权威的地位,也标志着装甲坦克战时代的到来。战役结束后,英国伦敦所有教堂钟声齐鸣以庆祝这场重大胜利,德国陆军司令兴登堡在总结中写道:“英国在康布雷战役的进攻第一次揭示了用坦克进行大规模奇袭的可能。”富勒最引人注目之处就是他对装甲战的倡导和装甲突击理论的研究,他是真正意义上的装甲理论的先驱和装甲部队的创始人,由他主要参与制定的《1919年计划》就足以使他立于“装甲战之父”的声名之上。他一生最大的贡献不仅仅在于他创立了一整套的装甲战战略和战术指导思想,更在于他通过对装甲机动运用于战争的理论的阐释引入了一种全新的战略视角。
1918年,富勒被调到英军总参谋部主管坦克部门的工作,当时他已经40岁了,却还只扛着一副中校肩章。在总参谋部,中校无疑是低级军官,与富勒资历相同的,有些比他年龄小却已经升为少将,而以当时富勒的经验、能力和资历,已经具备了少将的资格。富勒的代表作《装甲战》一书于1932年首次出版时,几乎无人问津。但随着战争的发展,尤其是经历战争实践的检验后,其理论价值逐渐为人们所了解和认识。在20世纪40年代前期,《装甲战》被苏联军队当作军官的“日常读物”。在德国,古德里安、隆美尔等著名将领都将之视为战争“圣经”。在英、美等国,不仅把它作为准则使用,而且把它视为一种具有明显实用价值的论述战争的文件。在此书出版十年后,西方军界对其评论道,“如果今天要求他根据过去十年所取得的经验全面修改这本‘讲义’,那么不会有大量或重大的修改,只需做一些文字修改和增加一些注释,以适应现时的需要。”要知道这个评价做出的时间是1942年,是德军以闪电战横扫欧洲大陆两年之后。作为一个军事理论家,在战略思想领域的贡献正是衡量他的标准。因此,富勒能在20世纪乃至整个军事思想史上立于显赫的位置,也离不开他在战略思想领域的突出成就,其《装甲战》和《战争指导》,已被公认为不朽的杰作。
英国陆军司令部曾考虑过让富勒出任旅长,这是一个可以提升为少将的职务,但当时总参谋部出于富勒在坦克战方面的理论建树和丰富实践经验的考虑,也准备让他出任总参谋部主管坦克的参谋。一个参谋想要提升到少将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富勒斟酌再三,还是选择了后者。因为他很清楚,研究装甲战理论,从事军事历史的钻研,才是他一生要为之奋斗的事业。在《一九一九计划》中,富勒首次描述了坦克和飞机协同作战的构想,强调了飞机在保持制空权的同时协同坦克打击地面目标。这一计划准确地预见了未来战争的特点,系统描述了新的作战形式。富勒认为地面机械化与空中摩托化是密切相关的,事实上,坦克和飞机是相辅相成的,并推断出在未来战场上坦克与飞机的协同将比步坦协同更为重要。这一观点标志着富勒军事思想的形成和机械化战争理论的基本成熟。“一战”后富勒许多著作都可以看作对《一九一九计划》的丰富和完善,“二战”后西方军事专家一致认定《一九一九计划》是“一份战争史上的经典文件”。
在亲身经历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富勒对这次大战中守旧的军事思想及传统展开了猛烈的抨击,创造性地提出了以装甲部队纵深突破造成敌人战略瘫痪为核心的一整套现代战争理论,并深刻地影响和作用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此外,他以深厚的哲学底蕴,把军事作为艺术和科学的统一体加以深入研究,在军事史和军事理论方面作出了划时代的贡献。由于对机械化部队地位的看法和上级发生冲突,富勒提出了辞职,1933年12月,郁郁不得志的富勒以少将军衔退出现役。在他的《装甲战》出版时,英国几乎无人问津,而德国却将这本书翻译为德文,装甲部队军官人手一册,1936年,当古德里安指挥第二装甲师在演习场上实践《装甲战》思想的时候,专程把已经退役的富勒奉为上宾,可以想见,当时这位“坦克战之父”的心情一定是交织着幸福和悲哀。
四、第一次装甲集群突击——康布雷坦克战
坦克在索姆河战役的意外成功,启发了历史上第一支坦克部队的参谋长富勒,1917年8月,富勒提出以坦克为集团展开奇袭的坦克战新思路。但是,富勒的理论没有受到英国军方的重视,1917年9月,法比边境面临德军强大的压力,英国第三集团军司令朱利安·宾奉命发动一次进攻,把德军从法比边境引开,富勒的坦克战新思路一提出就遭到了上级的否决,但是宾将军采纳了富勒的建议,决定动用装甲部队,发起一次坦克战。1917年11月,对坦克的优点十分确信的富勒决定把所有坦克集中在一起,利用康布雷的坚实地面发动一场大规模进攻,这场进攻起初设想为大炮进攻,却另有人提议,坦克亮相背后的主要目的就是当作铁丝网清理器来使用,这样炮兵就无需承担这一工作重任。如果要追击敌军,它便成为追击的骑兵。不管事实如何,坦克指挥官肯定热切希望战争能真正证明它们的价值。
由于当时的坦克在泥沼中行进困难,富勒开始寻找能大量部署坦克的干燥战场,他找到了康布雷。康布雷位于法国西北部,南面的土地开阔平坦,地形非常适合坦克机动。而且德军在康布雷的兵力不到两个团。为了达到奇袭的效果,直到康布雷战役开始前两个星期,军队才开始集结。直到攻击开始前两天,士兵还不知道要使用坦克。英军的保密工作让德军对此一无所知。英军首次大规模使用坦克,对德军发动进攻,根据战役意图,英国第三加强集团军,不经炮火准备,在步兵、航空兵和炮兵的协同下,在长达12公里的正面上以坦克突击突破德第二集团军的防御,占领康布雷,向瓦朗谢讷发展进攻。为了取得最出人意料的效果,英军没有使用通常的毁灭性掩护炮火。
11月20日上午,坦克出发了,薄雾掩护着它们前进,渐次性掩护炮火落在它们面前。担任防御的几个师在德军中属于战斗力最差的“二流”部队,又无可投入使用的后备队,大多数德国士兵因这些叮当作响的庞然大物的逼近而深感不安,随后纷纷逃离战壕,因此阵地很快丢失,仅在10个小时之内,前线军队便向前推进了8公里,德军伤亡近5000人,英国坦克及其支援的步兵所夺取的地方,超过他们在三个月的帕森达勒进攻战中的收获。
在康布雷战役中,英军采用了坦克突破堑壕的新战术。坦克以三辆为一个战斗单元,第一辆坦克突破德军的铁丝网工事后,并不急于突破堑壕,而是迅速转向,平行于堑壕机动,以侧面的机枪为后继坦克做掩护;接着,第二辆坦克沿着第一辆坦克开辟的道路进入第一道堑壕和第二道堑壕的中间地带,对两边的敌军进行射击,随后,第三辆坦克也如法炮制,对第三道堑壕里的德军进行攻击。英军坦克和步兵的突然冲击使德军军心瓦解,11时30分,英军占领了德军第一、第二阵地;16时占领了德军第三阵地。英军在全线向纵深推进了10公里,只有居民点弗莱斯克耶尔没有占领,因为英军坦克在那里遭到了德军密集炮火的阻拦。进攻的头一天,英军实际上已突破德军防御,仅用378辆坦克和4000名坦克兵抵抗6个步兵师,并使得敌军付出约5000人伤亡的沉痛代价,同时还俘虏8000多人,缴获100门火炮和350挺机枪,但由于在组织坦克与步兵协同方面有不少缺点,英军未能扩大战果。由于英军后续部队的缺乏,进行防御的各种准备也大为不足。结果不到一周,康布雷附近的英军阵地便遭到德军的凶猛反击,德军第一次采用鲁登道夫及其参谋人员制定的新的进攻方案,很快把英国人赶回到发起进攻前的地方。
坦克再厉害也挡不住炮弹的威力,图为在康布雷战场上被炸得支离破碎的坦克。
富勒的坦克战新思路虽然一提出就遭到了上级的否决,但事实证明富勒是对的,康布雷战役是一次成功的坦克战,坦克战术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上,步兵与坦克协同的战术也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上。康布雷战役是坦克战走向成熟的一个标志,坦克作为陆战之王的王者之风开始在康布雷显现。11月末到12月初,德军对敌方近12个步兵师、1700多门火炮和1000多架飞机构成的突出部实施反突击,反突击之前,进行短促的炮火准备,结果德军收复大部分失地,俘虏约9000人,缴获716挺机枪、148门火炮和100辆坦克。英军将73辆坦克投入战斗,才得以制止敌人的反突击和推进。
12月的第一周,暴风雪阻止了所有军事行动。两周来的战斗使英军伤亡了4·5万人,德军损失的人员大致相同。有1·1万多名德军被俘,英军被俘的约9000人。最重要的是,坦克在康布雷的战略部署表明,适当使用充分数量的机动装甲车辆能够转变战斗形势。事实上,坦克在康布雷战役中所发挥的作用受到人们的普遍看好。但协约国军队最高指挥部在1918年却没有再继续采用大型坦克进攻,也就是说,真正的坦克时代尚未来临。
英军以最小的伤亡取得令人震惊的胜利,坦克成了战争之神,虽然它在战场上的作用毕竟有限。但英国人完全能够以坦克的火力作为取胜的关键,发动一两场大规模进攻。遗憾的是,英国远征军中的高层指挥人员没有真正认识到这种武器的潜在威力,因而黑格只是小批量地使用坦克,或者通常将它作为攻坚战的接应,完全依附于炮兵和步兵的协同配合。
对德国的溃败,鲁登道夫最初的反应是慌乱,但他不久就充分恢复过来,命令援军急速开往这个防区。后来他说,新武器“是够讨厌的,但不是决定性的”。
兴登堡有一个更为清醒的评价,他写道:“英国在康布雷的进攻第一次揭示了用坦克进行大规模奇袭的可能性,它们能够越过我们未遭破坏的堑壕和障碍物,这不能不对我们部队有显著的影响,在康布雷战役中,双方的有生力量和技术装备都受到巨大损失,并且未分胜负。”康布雷战役是大规模使用坦克的第一个范例,对于军事学术的发展有重大影响。步兵与坦克协同动作原则和对坦克防御原则的形成,均与这次战役有着密切的联系,这次战役被后人公认为是协同战术形成的重要实战标志!
五、大漠“公牛”——艾伦比
第一次世界大战过去后,喜欢搞“名将排行榜”的军史学家们开始评选“‘一战’中最出色的英国陆军将领”,结果在欧洲主战场与德军拼命的英军司令弗伦奇、黑格等人纷纷落选,而在次要的中东战场与土耳其人干仗的艾伦比却光荣当选。这位绰号“公牛”的将军为啥人气那么高呢?
艾伦比1861年4月23日出生于诺丁汉郡的布莱肯霍斯特,是海因曼·凯恩·艾伦比和卡特琳之子。在英国的乡间他度过了舒适而活跃的童年,他们全家先是住在萨福克,后又搬往诺福克。他早年并没有梦想成为一个伟大的将军,而是去考公务员,结果考了两次都没考上。当他心灰意冷的时候,却接到军事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他就这样当上了兵。第一次世界大战于1914年8月爆发后,艾伦比一开始在西线的英国远征军中指挥一个骑兵师。随后不久,该骑兵师扩充为一个骑兵军,仍由艾伦比统辖。11月,他转任第五军指挥官。由于表现出色,在第一次伊普雷会战后,他于1915年10月再次晋升为第三集团军的司令官。
图为驻扎在雅法附近的英军皇家驼队中的澳大利亚士兵。
艾伦比生得魁梧健壮,脾气暴躁,动辄发怒,所以人们送给他一个“公牛”的绰号。但艾伦比是一头聪明的公牛,而是不是那种不动脑子的莽夫。在1917年4月9日到15日英军发动的阿拉斯攻势中,艾伦比指挥部队取得了很大的成功。虽然他在1917年的阿拉斯战役中表现得不错,但他的上级——英国远征军总司令黑格——并不喜欢他,这倒不是因为艾伦比的“公牛”风格,而是因为黑格是个出了名的“屠夫”将军,打起仗来顽固保守,不顾自身伤亡,艾伦比则属于那种战术灵活、随机应变、特有想象力的人,所以黑格就不喜欢艾伦比,正巧这个时候,英国军队在中东战场老是被土耳其人打败,于是黑格就把中东的重任交给了艾伦比。
在巴勒斯坦战场上,陆军上将默里率领的英国埃及远征军两年半来一直在西奈沙漠中与一支土德联军对垒,但战果甚微,英军将士士气低落、怨气满腹。而默里却只待在富丽堂皇的开罗萨伏伊饭店,从来没有去过前线,面对困局一筹莫展。1917年6月,艾伦比来到次要的中东战场,取代默里出任驻埃及的英军司令。艾伦比出征前,首相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我希望你能拿下耶路撒冷,作为献给咱们大英帝国的圣诞节礼物。”就这样,艾伦比从西线战场调到了中东战场,正是在中东战场,艾伦比才创造了他一生中最辉煌的业绩,使自己成为“一战”中最了不起的英国陆军名将。
1917年6月28日,艾伦比步入英国远征军司令部,马上就开始改变那里的一切。他把一大批参谋、几位年纪大的上校、一位师长和他的总参谋长遣送回国,并前往加沙前线看望部队,几天后,艾伦比把司令部从萨伏伊饭店挪到距前线不远的沙漠地带。这样,上任不久,他富有活力的领导就使英军低沉的士气高涨起来。艾伦比在中东战场仔细一看,发现这与欧洲战场真是天壤之别,在欧洲打仗可以躲在堑壕里,而中东大漠压根就没有能躲的地方,不过艾伦比挺高兴,因为广阔的沙漠地带正好可以尽情发挥他擅长的骑兵作战。既然是在沙漠打仗,光有战马还不行,还需要一种更强力的动物,所以艾伦比搞了好多骆驼,组建了一只骆驼特遣队,又把骆驼特遣队与骑兵合体,变成了“沙漠战马骆驼军团”。
1917年7月,艾伦比会见了原来驻开罗的英军情报官劳伦斯,接受了他的建议,把亚喀巴变成一个重要基地,提供装备和黄金,以实现阿拉伯人向叙利亚的北进。艾伦比把劳伦斯提升为少校,并将费萨尔部组成其部队的右翼,从而把劳伦斯和费萨尔直接置于自己的麾下。劳伦斯对汉志地区的铁路展开打了就跑式的袭击,实质上切断了该条铁路,使驻麦地那的土耳其部队朝不保夕。一切准备好后,艾伦比于1917年10月发动了进攻,他派出一支军队佯攻加沙,自己则率领步兵和“沙漠战马骆驼军团”突袭了土耳其军队在比尔谢巴的防御工事。拿下比尔谢巴可是至关重要,因为这里是水源所在——在沙漠作战,没水就惨了。接着艾伦比乘胜追击,攻占了加沙,圣诞节之前终于拿下了圣城耶路撒冷,这让劳合·乔治首相兴奋不已。
耶路撒冷为英军占领,虽然没有像艾伦比期望的那样包围歼灭敌军,整体来说第三次加沙之战仍然取得了辉煌胜利,在这次战役后,土德联军最高指挥官福尔肯汉以地中海和犹地亚丘陵为依托,在耶路撒冷北边建立了美吉多防线。但福尔肯汉迅即因丢失耶路撒冷而被免职,取代他的是以坚守加利波利而闻名遐迩的桑德斯将军,由于美吉多防线十分坚固,加上部分部队被抽调到法国,艾伦比只能暂时按兵不动。
1917年12月11日,艾伦比将军穿过雅法门进入耶路撒冷,持续数周的战役至此结束。
1918年,艾伦比在土耳其军队防御战线的西部搞了大量假帐篷假阵地,还扔在此处不少战马,却在东边对土军发动了强攻,土军一败涂地。艾伦比决不允许土军有时间重新集结,他一路穷追猛打,连续攻占大马士革、霍姆斯和阿勒颇,土耳其实在受不了了,被迫停战,退出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在这场决战中,艾伦比灭掉8万多敌军,而己方仅战死不到900人,受伤不到5000人。艾伦比因为在美吉多平原的这场胜利,在1918年10月被封为子爵并晋升为陆军元帅,任驻埃及总督。
在任驻埃及总督期间,艾伦比释放了流放于马耳他的埃及民族主义领袖柴鲁尔,尽管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克服了几次政治动乱,他仍督促英国于1922年承认了埃及的独立。1925年艾伦比与上司发生争吵而被迫退役,成为爱丁堡大学的校长。艾伦比是一位严厉的军官,“公牛”一发怒,他的属下就吓得半死,不过他与士兵同甘共苦的风格又让他获得官兵们的尊重。他不但是“一战”期间最出色的英国陆军将领,也是史上最后一次成功的大规模骑兵战的指挥官,他以最少的伤亡赢得了最大的胜利。生活中的艾伦比是一位鸟类学和植物学的狂热爱好者,可爱的鸟儿和花草比枪炮声更能滋润他的心灵。1936年,这位“公牛”名将在伦敦病逝,终年75岁。
六、争取民族独立——阿拉伯大起义
1916年6月爆发于阿拉伯半岛的反对奥斯曼帝国、争取民族独立的阿拉伯大起义,是阿拉伯人与奥斯曼土耳其统治者长期斗争的继续。19世纪末,在叙利亚兴起的阿拉伯民族主义,为这次起义作了一定的思想和组织上的准备,而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则为这次起义提供了时机。1918年10月,费萨尔统领的起义军攻占了大马士革,结束了奥斯曼帝国对阿拉伯半岛长达4个世纪的统治,阿拉伯人的历史从此翻开了新的一章。
阿拉伯人曾创造过辉煌灿烂的文明,但随着阿拉伯帝国的瓦解和崩溃,从16世纪起,阿拉伯人就沦为了奥斯曼帝国的臣民。19世纪下半期,奥斯曼帝国已衰微破败,处于崩溃的边缘,俄土战争失败后,奥斯曼帝国面临西方列强新的瓜分,突尼斯和埃及先后为法国和英国人所占领,西方势力渗入到阿拉伯的东方地区。
传教士纷至沓来,在沙姆等地开设学校,进行文化渗透,西方的民族主义思想接踵而至,阿拉伯民族开始觉醒,叙利亚和黎巴嫩成了阿拉伯民族主义思想的发祥地。在西方民族主义思想的影响下,阿拉伯人第一次把自己看成是一个与土耳其人不同的民族,在同青年土耳其党并肩反对奥斯曼帝国的统治者哈米德二世专制统治的斗争中,阿拉伯民族主义者逐渐形成了自己的政治主张。他们支持青年土耳其党在1908年夺取政权,希望帝国能实行民族平等的政策,给阿拉伯人以充分的自治权力,但执掌了奥斯曼帝国权力的青年土耳其党依然奉行大土耳其主义,阿拉伯人的自治要求遭到了断然拒绝。
20世纪初,在阿拉伯半岛出现了许多要求阿拉伯民族自治的组织和有影响力的人物,其中麦加的执政者侯赛因·伊本·阿里就是代表人物。侯赛因·伊本·阿里属哈希姆家族,1918年被奥斯曼统治者任命为希贾兹总督和麦加谢里夫,掌管圣地的宗教活动。侯赛因·伊本·阿里对受制于奥斯曼帝国早就心怀不满,企图摆脱其统治,在阿拉伯半岛和“肥沃新月”地带建立由他统治的独立的阿拉伯国家。在当时,大多数阿拉伯人渴望自治而不是渴望独立,例如,在巴黎的阿拉伯学生于1909年11月建立的一个秘密团体“青年阿拉伯协会”,其目标就是要在奥斯曼帝国的范围内实现阿拉伯自治;另一秘密的阿拉伯团体“盟约协会”在伊斯坦布尔成立,其成员大多是奥斯曼军队中的阿拉伯军官,其纲领几乎与巴黎的“青年阿拉伯协会”的纲领完全相同。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土耳其加入同盟国,向英法宣战。阿拉伯世界的领导人们眼看奥斯曼帝国行将灭亡,决定尽快离开这条正在下沉的船只。英法两国则乘虚而入,为鼓动阿拉伯人起来反对土耳其,造成奥斯曼帝国的内乱,英法两国向阿拉伯人许下了种种诺言,这就使许多阿拉伯领导人和政党团体改变了初衷,开始要求独立,如青年阿拉伯协会和盟约协会等都是这样。
土耳其伤兵在提克里特的印军急救站等候撤离。
大战爆发前夕,由于侯赛因·伊本·阿里明显的独立倾向,奥斯曼政府撤销了他的总督职务,并废除了他所享有的一切特权。大战爆发后,奥斯曼政府派杰马勒帕夏为土耳其第四军军长,执掌了阿拉伯半岛各省的军政大权。杰马勒帕夏对正在兴起的阿拉伯民族主义运动进行了残酷镇压,仅在大战开始后的一年中,就有数十人被处死,上千人被关进监狱或流放到边远地区。杰马勒帕夏的高压政策,激起阿拉伯人的强烈愤慨,要求独立的呼声从此越来越高。英国人对当时属于奥斯曼帝国的中东地区那是早有野心的,1916年时正是英国所派出的远征军在中东大吃败仗的时候,他们被土耳其打得丢盔弃甲,为了分化瓦解奥斯曼土耳其在中东的力量,英法两国极力鼓动当地的阿拉伯人起来造反,以坐收渔人之利,这也是英国这个老牌殖民国家所惯用的手法。
当时叙利亚民族主义组织的力量十分薄弱,希望与侯赛因·伊本·阿里结盟。侯赛因·伊本·阿里也想借助他们的力量来实现自己的愿望,遂于1915年9月派其第三子费萨尔到大马士革,与阿拉伯民族主义秘密组织商谈起义事宜。在麦加的侯赛因·伊本·阿里虽然被奥斯曼政府废除了所享有的一切特权,但他毕竟在当地阿拉伯人中有着极大的影响和势力,1916年,侯赛因·伊本·阿里在获得英国虚伪的承诺后,自称为“阿拉伯人之王”,率众发动了阿拉伯大起义。
“一战”主战场虽然在欧洲大陆,但英国人却在中东得到了阿拉伯人全方位的支持。这份支持不是无条件的。为了确保阿拉伯人在“一战”中对抗和德国结盟的土耳其,英国人向阿拉伯军队保证,战后将给予整个阿拉伯以主权和独立。这支阿拉伯盟军处于英国人劳伦斯的指挥之下,劳伦斯是英国海军大臣丘吉尔的好友,也一直被怀疑是英国的情报人员。
英军推动一门155毫米口径的榴弹炮穿过大街小巷,引来巴格达居民的围观。
侯赛因·伊本·阿里以争取阿拉伯人的民族独立为号召,举兵向驻扎在麦加附近的土耳其军队发动进攻。在阿拉伯军队、部落武装的联合猛烈打击下,土耳其在希贾兹的军队迅速瓦解。起义军连克麦加、麦地那、吉达、塔伊夫等城,1916年10月,侯赛因宣布自己为阿拉伯国王,但英、法、意等国只承认他为希贾兹的统治者。
1918年10月,侯赛因·伊本·阿里的儿子费萨尔统领联军攻占大马士革,后被立为叙利亚国王。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英国背信弃义,和法国一起瓜分了中东地区,阿拉伯地区人民刚刚获得的民族独立便被帝国主义所扼杀。中东的阿拉伯人被分割成十多个国家和地区,严重阻碍和削弱了阿拉伯人之间的联系。各地阿拉伯人民反对殖民统治、争取独立的斗争基本上是以国别为单位进行的,以实现阿拉伯东方地区的统一为目标的政党和团体随之敛迹,代之以反对殖民统治、争取各国独立的政党和团体,从奥斯曼土耳其的统治下解脱出来的阿拉伯人又进入了反殖民者的斗争时期。
七、“献给英国的圣诞节礼物”——攻占耶路撒冷
当土耳其于1914年11月初与德国结盟时,英国在中东的兵力包括一个为保护英波石油公司的财产而驻守在波斯湾的阿巴丹岛的印度旅,几个月后,印度陆军的高级军官尼克松将军把他的部队调往苏伊士运河-巴勒斯坦地区,汤森德在那里率领一个军,土耳其军的实力和英国相等,计有阿瓦士附近的部队8000人和幼发拉底的1·8万人,可是英国人仍然低估土耳其的战斗力,本来处于守势的土军此时得到有效的增援,正规军及新招募的阿拉伯人合计2·1万人正严阵以待。英国人对此一无所知,双方刚一交手,土军即以压倒性兵力迫使英印联军后撤至库特拉马拉,并于12月3日将该镇合围,汤森德只能坚守以待援军。两天的战斗,1·4万人的英印军队伤亡了4500人。于是,汤森德的筋疲力尽的部队带着只够两个月的存粮退到库特拉马拉,追击的土耳其军包围了库特拉马拉,粉碎了一切援救守军的尝试。
后方的英军并未有任何拖延,立即火速开赴库城。但沿途上土军骚扰不断,到1月末,城内的情况日益恶化,军粮已经耗尽,只得屠宰运输用的牲畜充饥。人数众多的印度军人因为拒食马肉,已濒于饿馁。3月,城中已是山穷水尽,无奈之下的后方英军使用随军用于侦察的7架飞机向城中投放食物,当时飞机很简陋,物品只能悬挂在飞行员的座椅下,在目的地上空投下,为完成任务,飞机不得不冒着被土军击中的危险在低空飞行。自1915年12月初以来,位于美索不达米亚的库特拉马拉的汤森德,被土耳其和阿拉伯军队围困着,该地守军于4月29日投降。在5个月的围困中,约1万人被俘,另有1700人死亡,2500人受伤,大批死于疾病的战士曾经几个星期得不到足够的配给。
在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英军一门8·16千克级84毫米口径野战炮正在开火。
在苏伊士运河-巴勒斯坦地区,奔袭与反奔袭,加强兵力与构筑工事是1916年大部分时间的特征,阿奇博尔德·默里爵士于1916年3月接管埃及英军指挥权,该地兵力最大时达14个师,但迅速减少到4个师,过度紧张的英军在苏伊士运河附近建立了另一道筑垒地域,这是对1915年土耳其军队进攻运河的战略性反制措施,但这个反制措施不必要地耗费了大量资金。英国内阁为转移公众对加利波利灾难的注意力,要尼克松攻占巴格达。不熟悉地形的印度士兵,在巴格达东南32公里处与土耳其军遭遇。
1916年是以协约国在外围战区的严重挫败而开始的,加利波利半岛的撤退在1月份完成,英国在达达尼尔的失败,使土耳其部队解脱出来,作又一次进攻埃及的尝试,这一次,土耳其人在苏伊士运河被击退,已经渡过这条水道的前进部队大批被击毙。1916年8月,默里将军奉命指挥在美索不达米亚的英印军,他的任务是策划夺取巴格达的战役,受命于1917年春攻占加沙以开始对巴勒斯坦的入侵。默里于1917年3月发动了加沙战役,用5个加强师进攻约3个土耳其师,胜利已经在望,但由于缺水和参谋人员的错误决定导致了失败,英军撤退了,伤亡4000人,土耳其伤亡约2500人。4月,默里再次试图进攻,但这次土耳其的阵地已增加了1个师,一场残酷的正面强攻的结果是英国人遭到惨败。
土耳其以3·5万左右的兵力,抵挡12万人的英军,俘获的俘虏在9000人以上,但其余人的下落没有报告,他们大概不是被杀就是逃走了。这是一次代价很大的战役,英军伤亡了4万人,疾病也给部队造成重大损失,默里本人也罹霍乱而死。新派到巴勒斯坦来的是一位绰号叫“公牛”的艾伦比将军,艾伦比请求并得到了增援部队,整个夏季都在进行精心准备,到秋天,他已有7个步兵师和3个骑兵师做好准备,土耳其方面也得到增援,但为数不多,英军仍至少占有二比一的优势。对英国内阁来说,耶路撒冷是最受珍视的,英国人知道,夺取这个城市在政治上既对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是致命的,又可提高英国士气,补偿在西线的逆势。
在战争最后几周里,成千上万土耳其士兵被俘,图中只是部分俘虏。
“公牛”艾伦比上任时,英国首相劳合·乔治告诉他:“我希望你攻占耶路撒冷,作为献给国家的圣诞节礼物。”10月底,艾伦比向加沙阵地发起进攻,与其前任者的计划相反,艾伦比以3个师的兵力在加沙正面实施佯动,同时秘密伺机攻击贝尔谢巴。此举完全达成了突然性,但成功还取决于进攻部队夺取城中水井的能力。若不能夺取水源将意味着攻击部队的失败,并很可能导致整个攻势的失利。艾伦比以步兵对贝尔谢巴实施正面攻击,同时指挥其骑兵向东实施大范围的机动,然后迂回到该城。经一整天的战斗,至黄昏时,骑兵的冲锋达到高潮。澳大利亚骑兵旅跨过土军的铁丝网和堑壕线,冲入贝尔谢巴城内,并夺取了隐藏的水源。守军慌忙撤退而暴露了第七军团左翼。11月6日,艾伦比向北实施打击,将土军两个军团分割开来。随后他派遣其骑兵部队跨过沙漠向大海挺进。土军及时撤出加沙才免于被包围。土军第八军团撤往海岸地区,第七军团则退往耶路撒冷。11月初加沙被攻占,这次进攻英军胜利了,但不彻底,土耳其人仍牢牢控制着掩护他们退却的一些重要的交通枢纽,退却与追击都受到干旱土地上最宝贵的财富水的制约。如今,通向耶路撒冷的道路已经打开了,艾伦比给渴望胜利的英国人带来了诱惑——向耶路撒冷进军!
11月末,艾伦比集结他的兵力,向加沙发动第三次进攻,尽管后勤保障困难而且缺乏水源,艾伦比还是挥师向土耳其第八军团仓猝建立的防线发起进攻,迫使土军沿铁路线向北退却。随后,艾伦比转战于耶路撒冷。随着土军增援兵力从阿勒颇赶至,以及法金汉前来实施指挥,艾伦比停了下来。法金汉在大海至耶路撒冷之间重新建立了一道防线,随后,双方在朱迪安山地开展了激烈的交战。英国的实力计7·5万步兵和7000名骑兵,敌方为4·2万步兵和1500名骑兵,艾伦比的骑兵冲过去,在防守者后面扇形展开,接着土耳其军都被跟在骑兵后面进行白刃战的步兵击溃,加沙也受到英国战舰的重炮轰击,一周后,这种联合突击把土耳其军压倒了,约有1万土耳其士兵被俘。12月8日,艾伦比用4个师对耶路撒冷发起了决定性的进攻,他们拥有制海权这一无价的优势,胜利必然是英国的,土军防线后缩而且崩溃了。
12月9日,土军从耶路撒冷退却,这座圣城终于落入英国人手中。12月15日,土军发动反击但被击退。几天以后雨季到来,作战季节结束,英军巩固了自己的占领地,土耳其军队的残部开始向北退却。艾伦比使英国首相如愿以偿,并且把耶路撒冷这个圣诞节礼物献给了英国,这位胜利的指挥官穿了简朴的军服,徒步走进了这座圣城。艾伦比的一击,使土耳其人的士气低落至无法补救,据记载,逃兵在人数上远远超过仍服军役的人。
八、让胜利从手中滑过的海军元帅——约翰·杰利科
约翰·杰利科是“费希尔帮”的一员,长期协助费希尔海军上将对海军进行现代化改革,他也是建造“无畏”级战舰、鱼雷艇和潜艇的强力支持者,因此,他被费希尔认为是在战争中率领主力舰队的最佳人选。在1914年8月4日大战爆发时,他取代乔治·卡拉汉爵士被任命为英国大舰队司令,着手加强舰队的战斗准备,1915年3月,约翰·杰利科晋升为海军上将。
自1805年特拉法尔加海战以来,英国一直保持着海上霸主的地位,它的庞大舰队耀武扬威地游弋于全球的各个海洋上。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尽管德国加强了海军力量,但在总体方面还是不及英方。在战争开始后的两年半时间里,英国海军凭借其优势对德国实行海上封锁。英国的主力舰队像一条看门狗一样蹲在斯卡帕弗洛港,死死盯住了德国的公海舰队,使其多半时间困在威廉港和不来梅港,成了名副其实的“存在舰队”。尽管德国的公海舰队被封锁在德国的海港中,但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大英帝国海军的一种威胁,靠大海生活长达千年之久的大英帝国,不能容忍一支强大的德国海军与之抗衡,做梦都想着如何才能除去自己的心腹大患,以夺取波罗的海制海权,打破德国对俄国的海上封锁。时任英国海军大臣的丘吉尔曾说:有一个人能在一个下午使英国输掉这场战争,也能在一个下午使英国赢得这场战争。这个人就是皇家海军大舰队司令杰利科。
在战争中,杰利科采用“远程封锁”战略,以斯卡帕湾作为大舰队的基地,静待德国舰队出现。公众普遍期待着在北海进行一次海上主力决战,但无论如何,皇家海军的主要任务是提供英国远征军的补给和保持对德国的经济封锁,杰利科做得非常成功,一直保持着对德国公海舰队的战略优势,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不愿意让他的战舰冒任何不必要的危险。德国海军统帅部对大型舰只的使用也是非常谨慎的,舰队蛰伏港中,很少出海,令强大的英国海军徒叹奈何!1916年5月底,杰利科突然接到海军部紧急通报:德国公海舰队将于次日出海!好斗的舍尔终于爬出了老巢,送上门来了!杰利科决定将计就计,集中优势兵力将德国公海舰队一网打尽。杰利科一直在寻机与德国主力舰队决战,他相信凭英国海军的力量可以一战解决德国舰队,使德国海军再无反击能力。尽管此次他无法判断出德国海军这次出海的目的究竟何在,不过只要德国舰队出来就好,英国海军等的就是这一天。杰利科迅速制定了一个作战计划,只是他没想到,他的作战计划实际上和德舰队司令舍尔的计划同出一辙——双方都计划派出一个分队去引诱对方进入自己的伏击圈,而设伏的则是各自的舰队主力。
杰利科上将由于在日德兰海战中过于谨慎的作战态度而备受责难。
5月31日下午2时,一场亘古未有的、参战总舰数多达256艘(其中英国海军149艘、德国海军116艘)、海军总兵力达10万人的大海战,在面积为400多平方公里的日德兰海域拉开了序幕。下午6时,双方主力舰队交火,在暮色笼罩的日德兰附近的海面上,炮声隆隆,硝烟滚滚,数以百计的战舰横冲直撞,场面蔚为壮观。17时许,急于脱身的舍尔突然掉头向东,企图从英舰队尾部突围,结果弄巧成拙,一头撞入英主力舰队阵中,顿时,几百艘战舰你冲我撞,展开了一场混战。杰利科连连得手,舍尔令舰队掉转航向,向西夺路而逃,此时的杰利科占据明显优势,理应穷追不舍,但谨慎有余的杰利科因害怕德军潜艇和鱼雷攻击,竟下令英舰停止追击,企图在舍尔返航的必经航线上实施拦截。然而,在漆黑的北海海面上,杰利科再也没能找到德公海舰队主力。此次海战中,杰利科通过杰出的部署已经使德国公海舰队陷入重围,面临覆灭的危险,但杰利科却因为担心希佩尔发动的鱼雷进攻而采取防御性的转向,使得舍尔得以率部逃脱。杰利科在日德兰海战中的表现让很多人感到失望,指责他缺乏魄力。
图为“日德兰”海战情形。
这场海上大决战从战术上来讲,德军是当然的胜利者,英军损失大小舰只14艘,共15·5万吨,德相应的是11艘、6万吨;受损英舰是6艘,德舰是4艘。但从战略上来看,德国想打破英国海上封锁的目地没达到,它的舰队依然被困在近海的几个港口。英国虽损失舰只,凭着强大工业经济实力,很快便得到补充,依然在北海耀武扬威。公正地说,虽然舍尔在日德兰获得了战术上的胜利,但是英国大舰队依然牢牢地控制着制海权,使德地公海舰队不敢出动,可以说,杰利科夺取了战略上的胜利。杰利科因此获得了勋章,并于1916年11月被任命为英国第一海军大臣,即海军总参谋长。但他并不适应这个职务,1917年平安夜,杰利科突然被解职,从此退出现役。
九、大炮巨舰的巅峰聚会——日德兰海战
自1805年特拉法尔加海战以来,英国一直保持着海上霸主的地位,它的庞大舰队耀武扬威地游弋于全球的各个海洋上,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尽管德国加强了海军力量,但在舰只数量和排水吨位上仍然落后于英国,火炮口径和数量也不及英方。因此,在战争开始后的两年半时间里,英国海军凭借其优势对德国实行海上封锁。
长期的封锁,给德国经济造成了严重的影响,德国人一直想打破这种局面。1915年1月,德国海军中将希佩尔率领大洋舰队主力离开威廉港海军基地,在到多格尔沙洲的途中与英国主力舰队遭遇,双方展开大战,结果德舰敌不过英国舰队猛烈的炮火,在损失了1艘军舰之后只得悻悻而归,此后,德国人想摆脱英国封锁带来的困境的愿望越来越迫切。时值大战第三个年头,尽管飞机、坦克、毒气等新武器首度亮相,但都无法突破对方的阵地,在海上,德潜艇倒还干得不错,但英国的海上武力毕竟是强大的,庞大舰队游弋于北海上,德国运输补给线被切断。怎么样打击英舰队呢?德国公海舰队有这样的实力吗?德皇威廉二世咽不下这口气,任命好斗的舍尔上将为公海舰队司令。
1916年,德国新上任的舰队司令冯·舍尔海军上将,带着一个艰巨的使命,开始了他的工作。第一次世界大战进行两年多了,形势还是不明朗,战争的消耗使德国越来越感到吃力,皇帝威廉二世命令舍尔必须打破英国的海上封锁,确保殖民地的物资运到德国。
舍尔以公海舰队为后盾,用潜艇、飞艇和水雷发动了一场来势凶猛的进攻战役。他多次出击,企图迫使英军分散其海军部队,以便各个歼灭。这一年的头几个月以海空袭击、反袭击、水雷袭击和轻型舰队之间的零星冲突为特征。以好斗著称的舍尔雄心勃勃,决心与英国海军来一次真正的会战,彻底扭转无所作为的尴尬局面。舍尔制定的计划是,派出小规模舰队到英国海岸及港口骚扰,打了就跑,英国海军如果不追击,就搅得英国海岸永无宁日,一旦英国海军追击,就将其诱至德国海军预设的战场,由德国海军主力突然出现,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1916年5月30日,一份军事密报送到了英国海军司令杰利科面前:“敌‘吕佐夫’号等5艘战斗巡洋舰正沿日德兰海岸航行!”杰利科担心当英国的大舰队一出现,它就会溜走,于是寻思出了一个实际上与德军一样的方案:让贝蒂中将率领一支较弱的舰队向德舰迎战,经过短暂的炮击后,就退向潜伏在远处海面的主力舰队,然后一举歼灭德国舰队。5月30日,贝蒂率领由4艘战列舰、6艘战列巡洋舰、14艘轻巡洋舰、27艘驱逐舰、1艘水上飞机母舰组成的英国诱敌舰队,从斯卡帕湾出发,由西向东驶进北海。杰利科则率英国主力舰队——包括24艘战列舰在内的98艘军舰——在西北110公里处的海域随后跟进。同一个夜晚,清一色“无畏”级和“超无畏”级战列巡洋舰组成的德国诱敌舰队,在希佩尔将军的率领下,乘风破浪地驶向波罗的海通向大西洋的狭窄通道——丹麦的日德兰半岛附近,在“诱饵舰队”之后50海里处,是舍尔亲率的公海舰队主力,这是一支包括16艘无畏舰在内的59艘舰只组成的庞大舰队。
5月31日下午2点多,两支庞大舰队的前锋,都驶到了日德兰西北部的海面上,相距仅56公里。贝蒂在西,希佩尔在东,平行地向北行驶,但谁也没有发现对方。3点左右,贝蒂舰队东侧翼的巡洋舰“加拉蒂”号发现东面有一艘丹麦货船,便驶过去查看。同时,希佩尔舰队西侧翼的巡洋舰“埃尔平”号也看见了这艘丹麦货船,转轮向它驶去,这两艘巡洋舰几乎同时认出了对方,下午15时40分左右,双方前卫舰队逐渐相向行驶,各以全部火力猛烈对轰,英德双方随即展开了遭遇战。德国海军的射击技术相当精湛,而且采用了新式的全舰统一方位指挥系统,战至一小时后,英舰“不倦”号和“玛丽王后”号先后被击沉。正在危急时刻,英海军4艘战列舰赶来支援,希佩尔立即命各舰迅速脱离战场,向身后的主力舰队靠拢。希佩尔率领的引诱舰队显然占了便宜,而且他还顺利完成了引诱英舰进伏击圈的任务,下午4时38分,离“雄狮”号3·2公里远的英国巡洋舰“南安普顿”号观察到了跟在希佩尔后面的德国大洋舰队,“南安普顿”号立即向贝蒂发出了惊人的报告:“东南方向有战列舰!”英前卫舰队见德国公海舰队的主力出现在眼前,情知不妙,一面掉头急奔,一面向杰利科发报求援。贝蒂发现了公海舰队,舍尔的舰队开始追击贝蒂。
英国战列巡洋舰“玛丽王后”号由于内部发生爆炸而沉没,只有8名船员生还。
舍尔希望能一举摧毁这支被引诱上钩的舰队,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杰利科正率领英国本土舰队向这里驶来,贝蒂试图告知杰利科具体位置,但他发出的信号一开始被误读了,直到18点,杰利科的主力舰队才与贝蒂会合。舍尔在不明英舰队主力出海的情况下,率德舰队追击英前卫舰队。18时许,英前卫舰队摆脱德舰追击,与舰队主力会合。杰利科判明德舰准确位置后,命令舰队主力迂回驶向德舰,在队形变换尚未完成时,英舰即同德舰交火。几分钟后,双方的主力战舰均已进入射程以内,猛烈的总交战开始了。
德军的战斗巡洋舰遭到最猛烈的攻击,希佩尔的旗舰“吕佐夫”号失去战斗力。在英军一方,立功心切的胡德率“无敌”号冲得离德舰太近,被一阵暴风雨般的炮弹击中,他和他的舰艇一齐被炸上了天,随后“护卫”号和“勇士”号巡洋舰亦被击沉。舍尔判明英大舰队主力投入战斗后,也大吃一惊,想不到对手和他使用了同样的战术,感到继续打下去必吃大亏,便在18时45分命令德国舰队向南方边打边撤。6时30分,舍尔在烟幕和驱逐舰攻击行动的掩护下,忽然转变航向,德舰极其困难但非常漂亮地同时掉头180度,向西行驶,几分钟内他的战舰便脱离了大部分英军战舰的有效射击范围,此举使英军大为吃惊。杰利科没有追击,而是继续向南,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舰队已插入德舰和其基地之间。
舍尔也清楚地意识到杰利科已分离了他的舰队,19时整,舍尔再一次转向驶向英舰,向英舰队发起了死亡冲锋,整个德舰队忽然地再次进入整个大舰队的火力射程之内,这次德舰似乎不可能逃脱在巨大的炮弹雨幕之下被摧毁的命运。与此同时,德军剩下的4艘战斗巡洋舰在“德夫林格”号舰长哈尔托赫上校的指挥下,向英军战舰编队实施了极为英勇的冲击,以掩护舍尔的撤退。火炮已损坏的“冯德尔塔恩”号仍在坚持战斗,仅能分散英舰的炮火。“德夫林格”号被打得仅剩船架,但仍继续战斗。德军的战斗巡洋舰在很近的距离上绕过英舰编队,接着德驱逐舰冲向杰利科的战列舰实施鱼雷攻击并释放烟幕,杰利科谨慎地躲过鱼雷,而使舍尔逃走了。当他重整编队时,舍尔再次掉头180度并已消失于西方,令人惊讶的是,德军的战斗巡洋舰在其“死亡冲锋”中竟没有被打沉一艘。
“无畏”级皇帝陛下战舰“奥斯特夫里斯兰”号在从日德兰战场返航时被水雷炸穿了。
在旗舰“铁公爵”号上密切观察战况的杰利科意识到,在入夜前已无法全歼德国大洋舰队,便命令英舰利用航速优势,截断舍尔回港的航路。由于担心受到鱼雷的攻击,杰利科的大舰队并没有随后追赶,而是直奔德舰回港的航线而去,他要抄近道截住德舰,以待明日再狠狠打击它。此时,舍尔知道,如果他的舰队继续待在海上,到天亮就有被歼灭的危险,必须趁晚上才能冲破英舰的封锁,因此,日德兰大海战的最后一幕,便在深夜开始了。
舍尔知道英国的舰队现处于他和德国的港口之间,而且杰利科正在去控制他进入这些港口的通路,他还知道他的舰队再也经不起一次总交战。经过仔细分析和推算,舍尔决定转向东南,趁夜从英国主力舰队的后面冲杀过去,然后经合恩角水道返回基地,为此,舍尔把所有能用的驱逐舰都派出去拦截英国主力舰队,掩护德国舰队主力突围。按照舍尔的命令,德国驱逐舰拼死一搏,如狼群一般,从不同的方向袭击英国主力舰队,给英军造成混乱和判断失误,使杰利科摸不清德国主力舰队在哪个方向。23点半,在夜幕的掩护下,德国舰队猛然插入英国舰队的后防线,双方在黑暗中相互碰撞,在照明弹、探照灯和着火舰只的炫目光辉下混战。英舰“铁公爵”号忽然陷入德舰的包围之中,在5分钟之内便被击沉了,1小时后,英舰以强大火力在交战中渐占优势,德舰队见众寡悬殊,势难取胜,遂在夜幕掩护下,释放烟雾撤退。在撤退中,德战列舰“黑森”号将德轻巡洋舰“埃尔平”号撞沉,英装甲巡洋舰“黑王子”号被德战列舰击沉,德老式战列舰“波墨恩”号被英驱逐舰鱼雷击沉,次日凌晨,在密集的炮火、鱼雷袭击下,德国公海舰队终于杀开一条血路,向威廉军港狂奔,杰利科岂肯罢休,率英国舰队紧追不放。
德国海军在通向威廉军港的必经之路赫尔戈兰湾一带布下的无数颗水雷发挥了作用,舍尔在水雷阵中东转西弯,将舰队带回了军港。失望的杰利科不敢冒险进入水雷区,无奈地调头返航,带着他的主力舰队返回基地。这场盛况空前的海上争霸战历时12小时结束了,杰利科很清楚他没能摧毁德国的公海舰队,而且英军的损失实际上要比德军大。这场有史以来最大的战列舰决战结束了,英国参战149艘、德国116艘,在大战中,英国损失了3艘主力战列巡洋舰、3艘装甲巡洋舰和8艘驱逐舰,6艘舰艇遭受重创,共损失11·5万吨,伤亡7000人。德国损失1艘老式战列舰、1艘战列巡洋舰、4艘轻巡洋舰和5艘驱逐舰,其他4艘舰艇受到重创,共损失6·1万吨,伤亡3000人,双方损失近二比一,德国取得了战术上的胜利。
德军在1916年日德兰海战中出动的6艘前“无畏”舰之一——“波美”号。该舰被英军驱逐舰“福克诺”号发射的鱼雷击沉,所有船员全部罹难。
在这场海战中,杰利科过于谨慎,而贝蒂又过于大胆,希佩尔则最高明。德舰的火炮比较优良,舰艇也比英国的坚固得多,英国人失去了威望,但仍掌握着制海权。在1916年剩下的时间内,德国公海舰队实施了一次胆怯的出击,但以失败而告终,双方没有接触而各自掉头返回。当时舍尔是被虚假的报告所蒙骗,而杰利科则担心遭到潜艇的伏击。9月,德国公海舰队的轻巡洋舰袭击了英国海岸,几艘辅助巡洋舰则溜出了英军大舰队的封锁,肆意骚扰大西洋的商业航运。然而总的来看,德军在海上的行动主要集中于实施潜艇战,德军击沉了巨大数量的协约国船只,到年底,平均每月击沉的船只吨位达30万吨。
日德兰海战是英德争夺海上霸权的一次较量,也是历史上交战双方使用战列舰编队进行的最后一次海战,之后的海战就由航空母舰和飞机来决定胜负了。就这场海战的胜负得失而言,德国海军略占上风,但就战略意义而言,英国仍保持了对德国的海上优势,德国的舰队依然被困在近海的几个港口,德国企图打破英国海上封锁的目的未能实现,全球海洋仍然是英国海军的天下,大洋舰队困在港内毫无作用,仍然是一支“存在舰队”。正如美国《纽约时报》所评论的那样:“德国舰队攻击了它的牢狱看守,但是仍然被关在牢中。”贝蒂谈到海军力量的有效使用时断言:“英国主力舰队的正确战略,不再是不惜任何代价力求使敌舰出战,而是使它留在基地,直到形势变得对我们更为有利。”从此以后,这两大舰队再没有发生过冲突,两年半以后,德国输掉了这场战争。
11月,杰利科被任命为海军大臣,要对付公海舰队更大的威胁——潜艇。贝蒂接任主力舰队司令官。日德兰海战的战略意义极其重大,任何一方取得决定性胜利都会改变这场战争的进程。事实上,英国保持着远距离封锁的压倒能力,德国则越来越多地转向潜艇战。舍尔在日德兰海战后在给德皇的报告中说:“德意志帝国海军能予敌以巨创,但即使在公海上取得最有利的战果,也不能迫使英国和解,我们的地理位置与岛国相比的不利之处,不能靠我们的舰队来补偿。”他最后说,“无限制潜艇战是必不可少的,哪怕冒同美国作战的风险也罢。”
皇帝陛下舰船之“汉普希尔”号被德军第75号潜艇埋下的水雷炸沉时,只有12名甲板上的船员得以生还。
日德兰海战的另一个间接后果是英国陆军大臣基钦纳爵士之死。5月底公海舰队出港以前,一艘德国潜艇在奥克尼群岛外围布下了水雷。基钦纳乘坐巡洋舰“汉普郡”号去俄国执行任务,6月5日,“汉普郡”号触雷,很快在波涛汹涌的海洋中沉没,全舰人员几乎都葬身海底。就基钦纳的名望来说,他的死是及时的,他已在内阁中失去了威信,尽管他组建和训练的“新军”成为他留下的一块纪念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