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感觉到另一个人陪你站在被告席上?就是我。畅儿,你的丁老师就站在法庭大门对面的水泥电线杆后面,看着法院森严的铁门。一点不错,我不敢露面,我必须用电线杆做掩体,因为我怕人们。我拦不住人们把我们三人的关系理解得污秽不堪,他们有足够的理由得出那种理解。我们三人的关系是否污秽,我不知道。事情早就乱了,在你第一次给我发短信的时候就开始乱了,也许更早。混乱从你父亲把你带到我面前,催你叫我一声“丁老师”那刻就开始了。你为什么不肯好好叫一声老师,一定要父亲催三催四,最后被催红了脸才开口呢?当时和事后我都没当回事,但不久你跟我解释:见到我的第一眼你想到你们小区一个女孩的妈妈,十二岁那年的暑假,她常带你和她女儿去游泳。
之后发生了没收手机事件。那是你到我班里来的第三周吧?坐在第一排第一个的是杨晴,她左边挂着市里评选的“先进班级”奖旗,金黄色流苏的侧下方,就是你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只要我看见你那一头浓发中心的旋涡,就知道你不在规矩地上课。这种时候你不是在读通俗英文小说就是在玩手机。
我走到你的课桌前,要你把手机交出来。你抬起头,看着我。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畅儿?你的眼神那么疲惫,那么痛苦。我从来没有经历过那种共感:做一个少年人的痛苦。我们这个考试大省的秘诀,就是从高二开始做高考试题。中国几千年的语文艺术,多么美妙,到此就剩下主语、谓语、宾语的对错,剩下某道题得三分或某道题失两分的算计。这样功利的课程,别说你们这些十七岁的孩子满心寡味,连我这个教学十多年的语文教师,一整堂课都找不到一个兴奋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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