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九月算得秋高气爽。盛浔从承德移来的几株金桂,早早地开了花。点点如繁星,整个院落里都是甜丝丝的香。崔氏坐在门廊前,为温仪的头生子绣一副枕套,深深嗅了一下,说,真好闻,都担心活不了,生得倒比在承德当地还要好些。天津这方水土,到底是养人的。
盛浔放下手中的茶壶,说,可不是!养了自己人,还要养外国人。先是英国人,意国人,如今又是日本人。崔氏便道:好了好了,大清早的,哪来这么多牢骚。
盛浔站起身,踱了几下步子,将一张报纸拍在桌上,说,是我的牢骚吗?你看看,〈国民政府令〉都颁出来了。重庆的陪都地位,如今算是的而且确。说什么“还都之后”,这都能不能还,是猴年马月事了。自己的一方土地,变着法子躲日本人。当年袁世凯再不智,老北京的根基总是动不了的。
崔氏叹一口气,将紫砂茶壶斟满了水,搁在他手里,说,罢了,人家蒋委员长不怵疼,你一个下了野的老头子,操的是哪一份儿心。你瞅瞅外头的情势,现时还能给你个寓公做做,就谢天谢地吧。
盛浔啜一口茶,终究不甘心,说一句,妇人之见。
崔氏便好脾气地一笑,将绣花绷子紧了紧,说道:妇人之见。没我们这些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谁来生养你们这些做大事的人。
这句话一堵,盛浔要说什么,生生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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