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错了。他并没有在监视你们。放心吧。”
卡弗里正在厨房里和来自波蒂斯黑德高新技术部门的那个人在一起。他个子高高的,如同雕塑一般,长了一头红发,看上去很不像是警方工作人员。他系了条窄窄的领带,穿一套上世纪60年代带小翻领的古怪西装,手里的袋子则是仿鳄鱼皮的。他是驾着一辆古董沃尔沃出现在这里的,像是从肖恩·康纳瑞电影里面走出来的临时演员。但是他看上去很懂行。他让卡弗里把那个摄像头从墙上的洞里掏出来,把它放到餐桌上的一张卡片上。然后两个男人站在一起,低头端详着它。
“我向你保证,他现在并没有在看。”
“但是你看后面的这个小装置。这是个无线电发射机,是不是?”
“嗯哼。他或许是把它连接在某种高速USB接收器上,这样可以直接录在硬盘上。我不知道,或者他的计划就是坐在外面某辆车里,用笔记本电脑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但是他现在不在这儿。”
“你确定?”
那家伙笑了,镇定自若,“百分之一百二确定。我们已经把它扫描过了。总之,这个小东西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很低端,价格跟芯片差不多便宜。保安服务部门用的设备要比这个强大100倍——他们用了微波——但是这个?他必须在这附近才能接收得到:不过我们的人已经把外面翻了个遍,一个人都没有。对不起。必须得承认我有点激动了。实际上我想的是,我们或许能够找到那个混蛋正坐在车里,轻快地敲击着一台索尼笔记本电脑的键盘。”
卡弗里上下打量着他。高新技术部门已经追踪到了摩恩发送照片的那个电话号码。是部即付即用手机,至少两年前购于英国南部某个地方的乐购超市。手机已经关机,但是他们已经搞清楚信息的发出地点。就在M4号公路16号接合点附近,一个前不靠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然后他们部门就把这位红发先生派了过来。他脚蹬一双尖头皮鞋,鼻梁上是一副黑框眼镜——《公子阿尔菲》里的那种。卡弗里看着那双鞋,然后又看了看他的脸,“我们怎么称呼你呢·Q博士?”
那家伙笑了,“以前还从来没听说过。从来没有。看来大家对重案组的说法是对的——你们还真是有意思。一分钟就得笑一次。”他拉开提包,从里面取出一个小盒子,上面有一个圆形的红色LED显示器。“不,我只是个初级学员。在高新科技部门呆了两年;之前的两年在重大案件的技术支持部门——你知道的,就是有秘密监督小组的那个?”
“就是做一些我们不会向皇家检察署承认的事情?”
“嘿。”他摸了摸领带。他鼻子上有雀斑,长了双灰色的眼睛,像白化病人一样,“看,我知道你是在开玩笑。我能从你眼睛周围起皱的可爱动作里看出来。”
卡弗里弯下腰再次看着摄像头,“在哪里能搞到这样的小东西呢?”
“那个?到处都是。在网上一两百英镑甚至更少就能买到。人家问都不问就给你发货。”他笑了笑,露出小而整齐的牙齿,“有个好奇的脑壳又不犯法。”
“我想知道的是,他为什么想看一个空房间。他明明知道他们已经不住在这里了。”
“对不起,伙计。我是技术部的。心理分析部二楼右拐。”他直起身,再一次顺了顺领带,环顾了一下厨房,“但是还有一个——就在这里。如果你们感兴趣的话。”
卡弗里瞪着他,“什么?”
“是的。这里还有一个。你能看到吗?”
卡弗里扫视着墙壁、天花板,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也很正常。你肯定是看不到的。看这个。”他拿出一个像是小手电筒的东西,有一圈小小的红色二极管在顶端跳动。“我在部门里有自己的预算,从来不用通过采购部。相信我,我可是一分钱都没有浪费。我买的每一样东西所花的钱都以它节省下来的时间和人力得到了回报。这是‘间谍发现者’。”
“你真的是从007电影里来的吧?”
“你知道吗?我有个主意。我们先放一放你的这种幽默——暂时的。”他把那个小东西拿起来方便卡弗里看到,“《第三类接触》里面的舞蹈?这是从摄像机的镜头上反射回来的光。”
“在哪里呢?”卡弗里挨个盯着墙面、冰箱、灶具,还有窗台上那一排玛莎的生日卡。
“集中精力。”
他顺着Q博士所指的方向看去。
“在钟里面?”
“我想是的。就在数字6里面。”
“操!”卡弗里走过去站到钟前,双手放在身侧。他在那里看到有一点点发光,但是根本没引起特别注意。实在是太小了。他转过身对着厨房:那个老旧的贴面橱柜,开了线的窗帘。那天乔纳森往苹果派上浇奶油时用到的奶油罐还在原地放着,已经馊了。还有那摞报纸,呕吐物的气味。摩恩究竟为什么想监视这么一间空荡荡的厨房?他从中又能够得到什么好处?“安装这样的摄像头需要多长时间?”
“这要取决于安装者的技术了。而且他还必须得时不时出去检测一下是否起了作用,是不是能用自己的接收器接收到。”
“那他还得来了又走,进来又出去?”
“为了做好调试,必须的。”
卡弗里嘬了嘬牙根,“监视小组是局里最大的一项开支。我真想不明白我们干吗还要费这个劲。”
“我想我知道。”
两个人转过身。乔纳森站在门口,两手捧着菲莉帕的笔记本电脑。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脑袋侧向一边,像是在聆听疯魔敲门的声音。
“乔纳森。你应该呆在车里的。”
“我刚才是在车里,只不过现在不在了。摩恩装这些摄像头是为了监视玛莎。他在掳走她之前就已经装上这些了。这些摄像头已经在这里一个多月了。这才是监视小组一无所获的原因。”
卡弗里清了清喉咙,扫了一眼那名技术人员,然后又向乔纳森示意。
“把它放下,”他清理掉桌上的东西,“放这儿。”
乔纳森僵硬地走到厨房里面,把电脑放在清理出来的地方,打开。电脑停顿了一下,然后开始工作。摩恩戴着圣诞老人面具躺在床上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上。把照片放大之后,只有一部分墙面和他肩膀的一部分还出现在屏幕上。“那个,”乔纳森敲了敲屏幕,“看到了吗?”
卡弗里和Q博士围上来,“你让我们看什么?”
“那张图片。那幅画。”
在床上方的墙上,用大头针钉了一幅毡尖笔画的画——这是一个小女孩对于童话世界的想象。玛莎在上面的角落里画了云朵、桃心、星辰和美人鱼。她还把自己画在边上,手里牵着一匹雪白的小马。在她身边,好像是飘浮在半空中的,还有两条狗。
“看看索菲和莫特尔。”
“它们怎么了?”
“没有项链,没有鲜花。”
“呃?”
“菲莉帕的生日在11月1号。那天玛莎为索菲好好打扮了一番。所以那天晚上她上楼之后就为这幅画上的索菲画上了鲜花和项链。罗丝记得她做这件事情。菲莉帕也记得。但是你看,这幅画里面既没有玫瑰也没有项链。”
卡弗里直起身子,感觉后背像是密密麻麻扎满了忽冷忽热的针。他自以为板上钉钉的事情却突然间被证实全错了。错了,完全错了,地基打在了沙子上。整个案件完全翻了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