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泽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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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看到并记住了马洛伊·山多尔(Márai Sándor)这个名字,是在2003年翻译匈牙利诺奖作家凯尔泰斯的《船夫日记》时。凯尔泰斯不仅在日记中多次提到马洛伊,将他与托马斯·曼相提并论,称他为“民族精神的哺育者”,还抄录了好几段马洛伊的日记,比如:“谎言,还从来未能像它在最近三十年里这样地成为创造历史的力量”;“上帝无处不在,在教堂里也可以找到”;“新型的狂热崇拜,是陈腐的狂热崇拜”……句句犀利,智睿警世。
我开始买马洛伊的小说读,则是几年后的事。原因很简单,我在给自己翻译的匈牙利作品写译者序时,发现我喜欢的作家们全都获过“马洛伊·山多尔文学奖”,包括凯尔泰斯·伊姆莱(Kertész Imre)、艾斯特哈兹·彼得(Esterházy Péter)、克拉斯诺霍尔卡伊·拉斯洛(Krasznahorkai László)、纳道什·彼得(Nádas Péter)、巴尔提斯·阿蒂拉(Bartis Attila)和德拉古曼·久尔吉(Dragomán György)。可以这么说,当代匈牙利作家都是在马洛伊的精神羽翼下成长起来的,所以我觉得应该读他的书。
我读他的第一本小说是《反叛者》,描写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一群对现实社会恐惧、迷惘的年轻人试图远离成年人世界,真空地活在自己打造的世外桃源,结果仍未能逃出成年人的阴谋。第二本是《草叶集》,是一位朋友作为圣诞礼物送给我的,后来我又从另一位朋友那里得到一张这本书的朗诵光盘。坦白地说,《草叶集》里讲的生活道理并不适合所有人读;准确地说,只适合有理想主义气质的精神贵族读,虽是半个世纪前写的,却是超时空的,从侧面也证明了一个事实,什么主义都可能过时或被修正,但理想主义始终如一。我接下来读的是《烛烬》和《一个市民的自白》,这两部书使我彻底成为了马洛伊的推崇者。也许,在拜物的小时代,有人会觉得马洛伊的精神世界距离我们有点遥远,跟我们面对的现实生活格格不入,但至少我自己读来感觉贴心贴肺,字字抵心。马洛伊一生记录、描写、崇尚并践行的人格,颇像中世纪的骑士,用凯尔泰斯的话说是“一种将自身与所有理想息息相牵系的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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