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十月九日晚。
王导老让二毛背个破包走来走去。我不喜欢这个镜头。那是个城市人形象。他没见过在田野间行走的农民。他把一个城市的流浪汉安插在我的村庄,那不是我,我不需要背个包。我的事情放在这片大地上。
我甚至没什么事情。一个闲人。
所有的活都已撒手。闲甩着膀子在田野走动,站站停停。我的事情是我想出来的,就像一株草某个春天从野滩上长出,跟一个村庄的收成没有关系。
在一年四季盯着春种秋收,锅里碗里的一村人中,应该有一双眼睛看到这一切之外的更远处。
这片大地上世代劳忙的人们,已经用他们的劳忙养活出一个闲人。
一个走到麦地尽头,在隐约的田埂上回望村庄,把那些低矮土墙的阴影全都照亮的人。
一个走进荒野,走向一只虫、一窝老鼠、一只飞鸟的人。
不时地走出村庄,又出去。
他的手永远是空的、闲甩的,顶多拿一把镰刀,扛一把锨。
他已经把大地上的事情放在大地上。
而有多少人,背了几根烂柴草跑了一辈子。
正因为有背了几根烂柴草跑了一辈子的许许多多的人们,他们把大地上的事情扛在肩上、不肯松手,才会有另外一个人,把这一切原原本本放回到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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