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又三娶了亲后,虽不十分感觉夫妇间有好大的乐趣,但有一个年轻女人朝夕陪在身边,而所谈说的多不是平常自己想得到的话,却也与平常起居有点两样。不过他心里有时总不免要怀疑唐人诗“水晶帘下看梳头”,龚定庵诗“甘隶妆台伺眼波”,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意味,而值得如此吟咏?
几个少年未婚的亲戚朋友,偶尔问到他新婚之乐如何,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笑道:“有个女人伴睡,睡得不很安稳罢了!”
他有时也在枕上问他的少奶奶——这是他对叶文婉的官称。——“你嫁给我后,觉得有哪些地方与前不同?除了我们中间这个事外。”他的少奶奶也是摇头笑道:“并不觉得有啥子大不同的地方,只不过把称呼改了,有点不方便。这件事自然大不同,却也没好大的趣味!……”
两夫妇虽然都感不出什么大趣味,毕竟母亲的愿却偿了,仅只十个月,家里居然添了个结实的男孩子的哭声。
但是半年以来,家庭中不安的景象,却并不因孩子的哭声而有什么变化。
本来是平静的家庭,何致有不安的景象呢?父亲则说是家运走到翻山地步,母亲则归罪于媳妇的命不好,自她过门以来,便闹出这许多事故。
所谓许多的事者,第一是大小姐香芸的病。
大小姐本是个极爱玩笑的人,与嫂嫂又是向来说得拢的。却不知怎样,在嫂嫂过门两个月后,一天一天地便打不起精神。又时常闹睡不得,闹头痛,闹心烦,而饮食也不好。大家问她哪些不舒服,她又说不出来,或是不肯说。性情也不大好了,爱生气,爱哭,同嫂嫂也不相亲近了。请医生来看,只是说肝热重。后来春兰告诉太太,才晓得大小姐的月经已有几个月不调了。告诉医生,医生说:“是啦!就因为血不养肝,所以这样烦躁。法宜生血滋阴……”只管吃药,反而有时起不得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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