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踏出清思殿,裴玄静便觉全身融暖。春光总能给予人希望。可是——她驻足回首,望着眼前的这座宏伟宫殿,心中竟有一丝恻然:多么可惜,它再也不能接纳春天了。
皇帝将她召来,并不是为了问她话。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裴玄静现在什么话都不能说了。他要她来,是他自己有话要说,再不说出来就要发疯。然而普天之下,这些话他竟然只能说给她听。
从皇帝的状况来看,《推背图》第二象的变字已经实实在在地打击到了他。而且事属绝密,他没有办法找任何人来探讨这个问题,纾解自己的恐惧,所以只能在绝望中越陷越深。
裴玄静还不知道发现宋若昭尸体的具体日子,但从皇帝的语气来判断,距今至少有十天了。所以这十多天来,皇帝都在反复咀嚼着变化后的第二象。裴玄静完全可以想象出,他是怎样一遍遍地否定,又一遍遍地确定——自己将要成为亡国之君了。
然而,大唐的现状并没有一样能够支撑这个预示啊。藩镇一个接一个被剿灭,大唐从上到下都认定当今圣上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明君。就连裴玄静也不得不承认,皇帝是大唐中兴的希望,怎么会变成一位亡国之君呢?
普天之下,没人会相信皇帝将成为亡国之君,即使这个预言出自《推背图》。但是皇帝自己却信了,为什么?
裴玄静回到牢房。门关上之后,屋里就只有从木窗栅的缝隙中投入的微弱光线了。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这里比清思殿中温暖太多,而且,会越来越暖。这样想着,裴玄静忍不住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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