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玉璋(中国驻印军指挥部警卫营士兵)
我15岁的时候,父亲是国民党四川省财政厅的财政督导员,每月不仅拿着固定的工资,还时常做一些来钱的生意。母亲也没闲着,在一所小学当语文教员。所以弟兄姐妹虽多,家境却也富裕。那时老师天天讲时事,日本人的飞机又不时从头上飞过,到后来大街小巷都在传着:独山失守了!我心里装着一腔热血,我要去打小日本!家里却很是反对。1944年11月24日,好友兼同学牟正伦一身军装到宿舍外来见我,说是辞行。我一听,急了,非要他给我想办法不可。部队下午就要出发了,牟正伦也很难办。想来想去,我们的一个同学严德馨报了名后,被关在了家中不让出去。于是我俩搞到了那身军服,当街换了直奔老隍城,连晚饭都高兴得忘了吃。
当晚步行了90多里到了新津机场,又从新津乘美国运输机(我们叫“抱鸡婆”,一架能装四五十人)到昆明陆良机场,再由昆明到阿撒米省。
印度的天气十分炎热,我们一下飞机就忙着脱掉棉衣,七歪八倒地坐在跑道边上,无暇顾及其它。直到一个戴着德式软军帽的中国兵,跑来对我们说:“你们已经到印度了,就在这儿等汽车来接!”大伙儿才反应过来目的地已到了。
我看见从旁边走来五六个美国人,穿着美军军服,同我们中国兵一样的草黄色军用皮靴。早在华西坝我就见过英国人和美国人,都是高大、帅气,身体很壮的样子。那时对空军的印象特别深刻,他们穿着咖啡色的飞行夹克,背上都有白底黑字两排汉字:“洋人来华助战,军民一体救护!”印象中他们也很热情。我正寻思着是否要同老美打招呼,一个1米80左右的下士走到我们面前“Change money!”(换钱!)我愣了一愣,就在这会儿一个1米50上下的矮个子挤到美国人跟前,叽哩咕噜地和他讲开了。美国人极度惊诧,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那矮个子的样子十分狼狈,打着赤脚,穿着汗衫,头发又乱又脏,仰着头同老美对话。经过他的翻译,才知道美国人是要同我们换法币。这时有人感叹道:“幸好有陈发光这个川大外文系的高才生在!”我刚到印度的时候,感觉出美国人不是很喜欢中国兵。这也难怪,我们刚到印度时,又脏又臭又饿,实在不像文明人的样子,也根本看不出是些有文化的学生。有些美国人光看到表面现象,就以为我们和那些强征来的壮丁兵是一样的。所以也不常和我们说话,认为我们根本听不懂英语。但美国人很开通,只要你有才能,他们是十分尊敬你的;而且也十分好学,他们学习中文很刻苦。彼此了解之后,就有好多美国大兵来向我们请教中文。那个其貌不扬的陈发光就曾教过好多美国“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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