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来,天色微明,夫差盥洗披衣,刚刚在宫殿庭院一露面,就有一个立在那里的黑衣人高声问道:“夫差!勾践的杀父之仇,你敢忘吗?”
夫差立刻恭谨而认真地拱手,咬牙切齿地回答:“须臾不敢忘。”
朝朝如此,或者说是时时刻刻都是如此这般的提示和回答着。夫差自槜李率领败军回到姑苏,就固定了两个黑衣人轮番立在庭院,“钉”在那里,无论何时,只要看见夫差出入庭院,就直呼其名,问他是否忘记了勾践的杀父之仇。这并不是一种单纯的形式,也绝不是做给朝中大夫将军们看的,这其实是夫差的内心独白,内心愤怒和内在的驱动力。这样一种方式,同样对于吴国国中的男女老幼都是一种昭示,国仇家恨,谁也不许忘却,谁也不敢忘却。不管过了多少时日,夫差都要让吴越之间的仇恨生根,发芽,长叶。他要把全国,全军,全民都卷到复仇灭越的战争中来,剿灭了在南边和吴国比肩而立的越国之后,才可以北上伐齐,伐晋,称雄天下。
基于这样一个近期目标和远大狂想,他回到姑苏,登上君王的宝座。最要紧的就是两件事,第一是国殇,令上万民众去修筑豪华的阖闾陵寝,准备把他的父王最后送到墓地;第二便是为了复仇与争霸,重新组织属于他的力量。尽管夫差生性蛮悍,狂野,暴戾,骄矜,尽管夫差容易为偏见和谗言所左右,他也绝不会王袍加身就无端诛杀老臣。这倒不是他在乎大夫将军们怎么看,怎么说,究其根苗,他身为君王,变换了位置,他就必须用另一种眼光和胸怀去审视身边的重臣,哪些能用,哪些该用,哪些不想用也得用,哪些慢慢瞧着用,哪些要戴上笼头用,哪些用的是脑筋,哪些用的是四肢,如果一旦只需要脑壳,他当然也不会手软,取了便是。其实,对于只图官职的人来说,非血缘关系也会有此“遗传”,更何况夫差从娘胎里便开始了胎教?他让伍子胥继续为吴国之相,辅佐他处理军政事务;分封伯嚭为上大夫,兼做行人,职掌宫廷内务和外交事宜;让华登统领吴国全部水师,加紧舟师训练。举凡大小官员,夫差全部重新认定,不厌其详,不厌其烦。职掌军队的每“两”二十五人的司马中士的任命,他要过目;统领四“两”共一百军卒的行官上士,他要大致听一听这人的籍贯,家族史和战争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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