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达古·达尔第在这所房子里至少住了有二十年;以他这样一个受命运播弄的名流,如果不是他岳父把房租、捐税、修理费等一古脑儿包下来,恐怕早就要现底了。用这样简单而笼统的方法,詹姆士·福尔赛总算使自己女儿和几个外孙过点安稳日子。说到底,以达尔第这样一个横冲直撞的赌徒,能有一个容身之处,那好处是数不尽的。这一年来,他几乎是异乎寻常地安份,一直到最近几天都是如此。原来乔治·福尔赛也是个跑马迷,迷得简直不可开交,老罗杰为这件事弄得很不开心,现在总算得到安息了。前些时乔治和达尔第合伙养了一头牝驹;它的母亲是殉道者,父亲是火衫儿,火衫儿的母亲是背带儿,他们给它起名叫袖钮儿;虽说是系出名门,这匹三岁的栗色驹却因种种原因从没有显过身手。达尔第既然在这匹大有可为的动物身上有一半主权,他就和无数其他的人一样,所有的理想,原来不知道躲在哪里的,一时都露了头角,而且几个月来都使他不声不响地满怀着热望。奇怪的是,一个人生活里有点好事情可以指望时,平日也不会吃得那样醉醺醺的了。而且达尔第手里的这匹马的确是件好货色——秋季让点赛的机会是三对一,外面公开的估价是二十五对一。旧式的天堂哪里敌得上这个,所以他连衬衫都捆在火衫儿的女儿身上了。可是究竟能够比他的衬衫多出多少,那就全要看这个背带儿的孙女了。四十五岁是一个浪荡时期,福尔赛家人熬不了,甚至达尔第家人也熬不了,不过也许和其他时期比起来并不那么显著罢了;所以,达尔第近来对一个跳舞女子忽然钟情起来。按说也是真情真意,可是没有钱,光是那么热,这种爱情很可能到头来和她的舞裙一样飘忽;而且达尔第一直就没有钱,平时仅靠从维妮佛梨德手里讨一点或者借一点在那里苦挨;维妮佛梨德又是个坚强女子,养活他全为了他是孩子的父亲,和一点可以留恋的旧情——那些在青年时期吸引她的华杜尔街面孔现在已经在消失了。她,以及其他可以借点钱给他的人,和他在打牌跑马上输掉的(奇怪的是,有些人输钱也能作为一种借口),就是他的全部生活来源;因为詹姆士现在年纪太大了,烦不了神,索米斯总是严词拒绝,这两个人都没法找。所以说好多月来,达尔第都是靠空想过日子,并不是过甚其辞。他对于钱本身从来就不感觉兴趣;象福尔赛家人那种盘钱的习惯,他一向就看不起,不过却安心利用他们这个弱点。他喜欢钱的是钱能够买到的东西——就是个人的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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