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多致挽者中,杨度的“身分”是十分特别的。特别之处有二:一,他不是国民党,而和国民党的渊源极深;二、他曾是孙中山的朋友,又曾是孙中山的政敌,到了最后,又以孙中山的朋友出现。
一九○五年,孙中山和杨度同在日本东京,当时杨度是东京留学生会的会长,他的住所经常有湖南同乡聚会,有“湖南会馆”之称,黄兴(湖南善化人)、宋教仁(湖南桃源人)就是经常出入他家的。孙中山曾劝杨度加入兴中会,杨因主张君主立宪,没有答应;但却认为孙,黄的思想接近,可以合作,因而介绍黄兴和孙中山见面。孙黄合作果然成功,黄兴将自己领导的华兴会和孙中山领导的兴中会合并,成立了中国同盟会(简称同盟会),孙任经理。黄任协理。因此杨度虽不是国民党,却可说是同盟会的催生者。但到了民国四年(一九一五年),杨度组织筹安会拥袁(世凯)称帝,则又变成孙中山的政敌了。不过他这副挽联却是以友人身分送的,而且对孙中山的评价甚为得当。联云:
英雄作事无他,只坚忍一心,能成世界能成我;
自古成功有几?正疮痍满目,半哭苍生半哭公。
孙中山“毕生革命”(邵力子挽联语),“坚忍一心”的称赞自是极为得当。但这副挽联还有更深刻的意义,杨度这副挽联的上比:“英雄作事无他,只坚忍一心,能成世界能成我。”肯定孙中山是英雄,并说明他之所以成为英雄的原因。这个品评,深刻体会到孙中山的革命精神,出自曾是孙先生政敌的杨度之口,尤为难得。“能成世界能成我”的“世界”源出佛经,“世”是指时间,“界”是指方位。《楞严经》有云:“世为仙流,界为方位。汝今当知,东、西、南、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上、下为界;过去、未来、现在为世。”“仙流”即含有“历史长流”的意义。联中的“世界”似应根据佛经的解释,意义更为深刻。而不是如一般人理解的那个“全地球所有地方”的“世界”。“世界”包括时间与空间,“我”则是“世界”中的每一个“个体”。英雄“能成世界能成我”虽然是持“英雄创造历史”的“史观”,属于唯心主义;但“英雄”在历史中的作用也是不能抹煞的(若把“创造”改为“影响”,影响有“促进”也有“促退”,那就对了),而就杨度而言,他能够肯定孙中山在历史上的作用,也总是表明他的思想有了与前所不同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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