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达千万字的小说总字数,如此全由一小块一小块的极短小说密密组合而成,契诃夫这独特无伦的小说景观像什么?——我个人以为,这是法国伟大小说家巴尔扎克“人间喜剧”的真正实现。
人间喜剧,这原是巴尔扎克想的、并穷其一生的未竟之梦,他壮哉其志地打算用百部以上的长篇小说来巨细靡遗描绘一幅眼前人生的总体图像,然而,巴尔扎克选了一道太沉重而且并不那么恰当的路:长篇小说。一方面,百部长篇,这是小说家人寿以有涯逐无涯的不堪负荷;另一方面,长篇小说像孔目太大的渔网,只能网住尺寸够大的大鱼,却不得不让诸多细碎的、光影般一瞬的、难以组织难以编纂更难以发展成长篇小说的人生真相透网而去。
相对于巴尔扎克末及完成的人间喜剧百篇小说,契诃夫却在他“短暂”的书写人生完成了近千篇的小说;相对于巴尔扎克的沉重、不得不人为地深向介入处理的长篇手法,契诃夫则轻灵站在暧昧的人生边际之上,趣味盎然地注视着并偷偷记下眼前每一张有意思的脸、每一次有意思的反应和表情,每一件有意思的琐事。
其实毛姆也不算完全说错(他只是想错),契诃夫的小说的确总有某种戏剧性,但不同于那种封闭剧场的、因着小说情节所需不得不编出来的戏剧性(这往往是我们对小说最不安的部分,也是大叙事小说最常见的弱点),而是我们每个人生活中总会有的,如生命大河流到礁石处总会激突起短暂水花一般的戏剧性。这种遍在的、俯拾可得的戏剧性,写小说的人都看到并记得不少,但很难利用,它们像纯度不足不值得开采淬炼的矿石。一方面很奇怪的,它反而太神经、太凸梯、太无厘头,一旦写成白纸黑字就是显得“假”,很难取信于人(小说家怎么信誓旦旦这是真人实事都无补于事);另一方面,它又仿佛只是生活中的偶然出岔,并不具备往下的发展力延伸力破坏力,毫无构成生命转折重大关键的机会,它总是很快又被强大、平稳、一路向前的生命大河所吞噬回去,仿若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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