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
我是伊莎贝拉·吉斯伯特,一九一七年出生于巴塞罗那,今年二十二岁,但我知道自己永远不会过二十三岁生日了。写下这些文字的同时,我很清楚自己仅剩几天的生命,很快地,我将告别此生最亏欠的两个人:我儿子达涅尔,还有丈夫胡安·森贝雷,他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善良的人,对我完全信赖、关爱和奉献,而我至死都不配拥有这些。我为自己而写,我要写下那些不属于我的秘密,即使自知永远不会有人阅读。我为回忆而写,我要紧紧抓住生命,唯一的奢望是能够记得并了解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何做了曾经做过的那些事,趁着我还能写,在我尚未被意识抛弃之前。我要写下来,即使心痛,但只有已逝的往事和痛苦能让我维持清醒,我很害怕就这样死去。我写下这些文字,因为我只能向纸张倾吐不能对任何人诉说的一切,我怕有人因此置身险境,甚至可能送命。我写下这些文字,因为……当我还有能力回忆的时候,我将与我深爱的人同在,即使只多了一分钟……
卧室镜子里出现我衰败的躯体,很难想象我曾经也是个小女孩。我们家在海上圣母大教堂旁边开了间食品商行,一家人就住在商店后面的公寓。家门前有个中庭,从那里看得到教堂尖塔。我从小就喜欢把那里想象成奇幻城堡,每到夜晚就会在巴塞罗那城里四处游荡,天亮前回到原地,然后在艳阳下入睡。我父亲的家族吉斯伯特在巴塞罗那时代是商人,经商历史悠久,母亲费拉提尼家族则是那不勒斯的船员和渔民。我继承了外祖母的个性,她脾气暴躁,外号“维苏威火山”。我们家有三姐妹,只是父亲常说他养了两个女儿和一头母骡子。我深爱父亲,但是经常惹他生气。他是心地善良的好人,比起和女儿相处,经营商行的本事高明多了。与我们家族相熟的神父常说,每个人都带着任务来到世上,而我的任务就是唱反调。我的两位姐姐个性温顺许多,她们的人生目标很清楚:嫁个好丈夫,过上普世追求的舒适生活。我却让父母大失所望,才八岁就展现叛逆性格,并大声宣布自己终身不婚,这辈子绝对不会穿上围裙,就算拿枪逼我也没用,我要成为作家或潜水员(这是我有一阵子受凡尔纳的科幻小说启发而立下的志向)。我父亲把这件事情归咎于勃朗特姐妹,我对她们有近乎崇拜的热爱。父亲认为她们是自由派的修女,一九〇九年暴乱的时候因为城市沦陷而发疯,现在她们抽着鸦片,午夜聚在一起跳贴面舞。“当初把她送进修女学校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父亲常这样感叹。我承认,我从来不知道该如何成为父母期望的好女儿,也不是出生时大家期待的好女孩。或许,我就是不想。我天生反骨,跟父母作对,跟老师作对,当大家都懒得跟我对立,我就跟自己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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