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如一日的竹西耐心已超越了五年,她一丝不苟地尽着儿媳、医生的双重义务。她为她换药,不敷衍每一个细节。她细心清洗着司猗纹身上的每一个坑穴,使那里的筋肉一次次干净新鲜。在苏眉看来,这每次的清洗之艰巨就像社会搞了又一次运动。而竹西还是怀着一种参加运动的兴奋感,不走神儿不疲塌地去进行这每天一小时的“擦肉”或者说“挖肉”运动。运动的收尾是她将经过严格消毒的敷料填进那些坑穴,再用敷料盖好、固定。
然而细菌还是在司猗纹身上啃噬打洞,洞穴已连成了片,大批的敷料也难以填满,即使你加倍地填塞,当你再打开时那里或许已是白骨嶙峋。你再想“挖肉”得到更远的地带去寻找。新的地带已超越麻痹面,于是疼痛开始向司猗纹袭来。如果五年前刚躺倒的司猗纹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疼痛,那么现在她又开始尝到了疼痛的滋味。但这已是常人无法了解的疼痛,常人了解的疼痛和现在司猗纹对疼痛的了解相比,常人的疼不过是“痒痒”了一下吧。
司猗纹的疼使苏眉希望司猗纹喊出声儿。她劝过她,哪怕喊一声也好。但司猗纹不喊,她只用嘴咬住枕头,还不时腾出嘴问竹西她把新创面擦得是不是干净。
她用干净的希望来换取生的希望。
她那希望中的老“叉烧”、新布丁却再也无法入口了。她们喂她流食,喂她所有能进的液体补品,她顽强地咽着。她用这一切补充起来的精力对苏眉说:“有信你就投到‘黄帽子’里去,‘黄帽子’走得快。”她又问苏眉:“知道黄帽子在哪儿吗?民族宫门口就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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