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她伤害过的第一人，但你亲手把她送进监狱，如果判决允许，说不定你会成为她伤害的最后一人。”

心念微动，苏乔安抬眼凝视季墨寻。

“你的意思是……”

“虽然是故意杀人未遂，但依然会按照故意杀人罪来追究方思如的刑事责任。更何况她以前犯下的故意伤害罪，等等。数罪并罚，你觉得她能再出来的可能性有多大？”

听着季墨寻的问题，苏乔安忍不住用完好的那只手，摸了摸下巴。

她勾唇浅笑：“是啊。而且，她已经成年了呢。这样看起来，就算方家要保她，似乎也有心无力。”

然后，苏乔安咯咯的笑起来，眼睛却始终不错的看着季墨寻。

“可是，这和我想的不一样。”

季墨寻语气冷静，动作更十分自然的揉了下她的头发。

他问：“哪儿不一样？”

“如果按照电视剧的剧情来说，你刚刚应该直接告诉我，我想让她判多少年，就能判多少年。”说着，苏乔安自己都压制不住上扬的唇角，眸中更透出几分戏谑的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认真的给我讲刑法。”

车子在谈话之间已经使劲公寓的停车场。

将车稳稳的停在车位上之后，季墨寻拉下手刹。

他解了安全带俯身过来，捏住苏乔安的下巴，直视她的眼睛。

“宝贝儿，我怎么没在你的语气里，听到半分的可惜呢？”

“……”苏乔安避无可避。

捉弄不成反被戏弄。

她扬眉轻笑：“玩笑而已。因为我是守法公民。遵守法律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不。”

在她撤开前，季墨寻捉住了她的手，在唇边轻落个吻。

“因为你弄伤自己，换取方思如入狱。是你对生命的敬畏。”

被吻过的手背像炭烧一般。

灼烫的温度，从那处透进血管里，传至心间。

心中所想被人读懂，是种怎样的感受呢？

苏乔安想，大概就如此刻的她一样，心里熨帖的不像话。

但她纵使心里欢喜，面上仍不显。

嘴硬道：“我没那么高尚。都说了这不过是我的私心而已。”

最终，季墨寻没有反驳她，而已揉了下她的头发，开口：“到了，下车。”

跟在他身后，直到电梯关上的时候，苏乔安才隐约觉得，这是季墨寻对她的纵容。

西翎公寓。

刚进门，苏乔安就敏锐的看见玄关处放了两双脱鞋。

蓝色那双是季墨寻的。

上次苏乔安还见他穿过。

稀奇的是旁边那双白色拖鞋。全新的，还带了双可爱的兔子耳朵。

“换鞋。”季墨寻脱掉外套，言简意骇：“沙发上坐着。”

换上之后，苏乔安财发现这双拖鞋意外的合脚。

唇角微微绷紧。

她有些无措的抬头看了眼季墨寻。

但幸好他什么也没说，径自进了房间。

不多时，季墨寻就抱了只医疗箱走出来。

苏乔安看他沉默的打开医疗箱，从里面依次取出生理盐水、碘伏、纱布等等专用医疗工具，心中微颤。

“伸手。”季墨寻双手消毒后，过来解伤口上包扎的手绢。

“我自己来……”苏乔安看见他紧绷的表情，不知怎么，突然有点儿后悔。

她还想再挣扎下，但直接被季墨寻切断了后路。

“老实坐着。”他似笑非笑：“你一只手还能给自己包扎不成？”

显然不能。

于是苏乔安只能把手伸出去，乖顺的递给季墨寻。

手绢解下来的时候，季墨寻的眸子沉了几分。

但苏乔安却没觉得有什么。

伤口虽然看着吓人，但因为是苏乔安自己划的，所以还算有分寸。

只是为了止血，手绢包着伤口，这会儿血液凝固，一部分纤维粘在外翻的皮肉上，摘下手绢时难免牵动痛觉神经。

眉头微蹙，苏乔安的呼吸不禁加重了些。

然后，季墨寻就停了手。

他捏住苏乔安的手腕，拿了生理盐水就把她带进了洗手间。

“跟我来。”

生理盐水倒在伤口上的瞬间，苏乔安痛的不禁打了个冷颤。

她本就属于对痛觉比较敏感的那类人，不吭声纯粹是忍惯了。

这会儿钻心的疼痛袭卷来的时候，苏乔安不自觉的飘移开视线，四下打量着分散注意力。

眼神乱瞄着，就看见洗手台上蓝色的洗漱用品旁，摆了套全新的粉色洗护套装。

目光所及之处，不论是毛巾还是浴袍，皆是成双结对。

连干发帽都悬在不远处的挂钩上。

“喜欢么？”季墨寻给她清洗着伤口，突然开口问了句。

“……什么？”

还没反应过来，苏乔安微怔了下，下意识的反问。

黏在伤口上的手绢总算揭下，季墨寻随手丢进垃圾桶里，拿起无菌刷，给苏乔安处理伤口附近粘上的纤维。

语气并不好分辨：“东西是我让人去置办的。你这个年纪大概会喜欢粉色多些。所以，毛巾这些，还喜欢吗？”

无菌刷轻拂在伤口上。

刺痒的感觉，在瞬间就扎进了苏乔安的心里。

一同扎进去的，还有季墨寻的话。

或许是伤口的感觉，让苏乔安没绷住表情，瞬间睁大了眼睛。

“你……这是给我准备的？”

季墨寻手下的动作微顿。

他抬头，眸中滑过丝戏谑：“宝贝儿，你觉得我会金屋藏娇谁？”

苏乔安不自在的撇开视线，不去跟季墨寻对视。

目光飘移。

只是，季墨寻并不强求她回应。

他敛去脸上的调笑，在苏乔安痛的发抖的时候，将无菌刷收回丢掉。

至此，伤口才算是彻底清洗干净。

仔细检查，季墨寻发现伤口虽然长，但幸好不深。

他这才表情稍稍和缓，连带着语气也暖了几分：“伤口不深，不用缝针。走吧，去外面给你上药。”

点了点头，苏乔安非常乖顺的跟他一起走出浴室。

碘伏滴在伤口上的时候，熟悉的痛感回归。

苏乔安忍不住去看那个小小的瓶子。

接着就忍不住笑了。

她认出来，这就是她买给季墨寻的那瓶小小的药水。

“怎么？”察觉她的肩膀轻颤，季墨寻抬眼看她。

摇了摇头，苏乔安的嗓音有一瞬的微哑，她的视线落在碘伏瓶上，问：“我这算不是自作自受？”

顺着苏乔安的目光看过去，季墨寻明白了她的意思，忍俊不禁。

给她点涂药水时，下手微重了些。

看着苏乔安的表情在瞬间变了样，季墨寻才意味深长道：“确实是自作自受。”

一语双关。

不止说买药，更说她划破手的做法。

自觉理亏，苏乔安也不做辩白。

不过，所幸季墨寻还是心疼她，只故意让她疼了一下。

之后的动作就十分轻柔了。

等到伤口被绷带包扎上的以后，苏乔安只觉得伤口麻嗖嗖的，并没有多疼。

感谢的话抵在舌尖上，到底还是没能吐出来。

因着车上的对话，苏乔安没敢再说‘谢谢’这两个字，只怕季墨寻会突然冷下脸来。

只是，还没等她想到该怎样开口，季墨寻就已经收起了医药箱，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