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奈何，关了油门，叹着粗气。

“恐怕这车上不去了。”

“这路总是这样。”

方红剑抬头看了一下远方，他知道这个高坡，天晴时加大油门还能勉强冲上去。今天下雨路滑，冲上去的可能性很小，太难了。凭着经验，他知道需要有人在后面推车才行。现在车内只有自己一个人可以下去推。父亲虽然可以下去推，可他老人家古稀之年，坐班车来这里，又经过这半天的颠簸，已经累坏了，能推也不能让他老人家再受这份苦的。况且，父子二人去推也无济于事。这样的怪路，偏偏遇上怪天气，又处荒山野岭，到哪里去找人来推车啊！

尽管如此，方红剑还是下了车，淋着细雨，站在泥泞的路中，朝公路两旁望去，人影俱无。

高原红见此，虽然心中闷气未除，可见他一人站在雨中，马上从工具箱里取出一把折叠伞和一双雨靴，交给方均华。方均华微微一笑，知道他的意思，心想，他俩心中一直不悦，沉默寡言，在困难面前却总是同舟共济，难能可贵。

方均华不言不语将靴套上了。

方红剑今天到县国土局办事极不顺心，心里恼火。高原红听了之后，想急着找田土部门理论，可偏偏方红剑这边另有事，他也窝火。

高原红的举动，让方红剑明白，确实需要找人来推车。

方红剑换了雨靴，撑开伞，摇摇晃晃朝前面走去。他常跑这条路，熟知这儿地理环境，在车前方不到两公里处的路旁，有几栋平房，居住的是大凉村的几户村民，他们家的壮劳力都在公司做矿工，找他们来帮忙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大半个小时之后，方红剑带来了胡老六等七八个农民。

高原红加足油门，调到低档，众人在车后用力推，虽然又滑了几次，最终还是让车爬上了高坡。只见胡老六他们个个一身汗水，同时也是一身污渍，黑黝的脸上却是堆满了笑容。

高原红下了车，一个个敬烟。

方红剑爬上车后箱，腾出地方让他们上去。

皮卡车继续前进，到了他们家门口，一个个下了车，高原红拿出两百块钱交给胡老六，他们却执意不要。高原红深情的说：“谢谢您们！谢谢您们！”

车启动后，高原红回头把两百块钱放进打开的一包软中华里，塞到胡老六的手中，“你给一人发一根！”说完，上车而去。

十几公里的程，花了整整三个多小时，天黑才到达公司。

金鑫公司的办公场所设在大凉沟两山之间的一个半山腰上。一排七间简易的工棚房，屋顶是石棉瓦；两间简易厨房，三间两层办公楼正在建设之中。一辆装载车和一辆货车停在狭窄道路边上。公司花了三十来万通了电，可这儿远离城镇，手机信号弱，电视收看难。

公司几位行管人员见经理回来一直愁眉不展，而且一言不发，猜想今天在县城办事肯定不顺，也不敢吱声，全都不声不响的将车上生活用品搬了下来。

方红剑拿着父亲的旅行袋，引老人家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机灵的炊事员小张见老人家一身污泥，连忙提来一桶热水，“方叔叔，您辛苦了！肚子饿了吧您先洗一洗，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一刻钟的功夫，饭菜端进了办公室，放在并列在一起的两张办公桌中间，高原红见是几样可口的家乡菜，方叔叔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应该陪他老人家喝几杯，再者，心中不悦也要用酒来解愁，他去自己带来的旅行包里，拿了一瓶酒出来！

那是1573。

方红剑一看，阻止道：“今天不喝这个酒。”

心情不好，喝好酒是浪费。

这是他们在大学时候就形成的共识。

“不喝这个也行，那你留着慢慢喝，拿你的酒来吧。

旁边的公司小张赶紧拿说：“我们这儿有本地的包谷酒。”

高原红说：“拿来！”

小张连忙动身去拿酒。

高原红真情的说：“方叔叔，一路辛苦了！今天办事不顺，红剑跟我的心情都不好，您别见怪。”

方均华微笑道：“怎么不顺利说说。”

小张给他们三人面前的酒杯斟满了酒，说：“方叔叔，您老慢慢喝，这里晚上的生活单调，除了闲聊就是喝酒，再没有什么其他事可做了。”

说完，小张走开了。

高原红端起酒杯，站了起来，对方叔叔说：“您老能到卢宁县来，我代表卢宁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敬您一杯。”说完就一口干完了，自己又斟满了一杯，又一口干了，再要斟第三杯时，方均华阻止了，“原红，哪有你这样喝酒的，俗话说：借酒浇愁愁更愁。我听红剑说你已经是卢宁县招商局的领导了，这办事不顺，应该是我家方红剑不顺心，你怎么也不顺心啊，说说，怎么回事，说出来大家都痛快一些。”

高原红吃了几口菜，深深地唉叹了一声，说：“红剑，你可把我害惨了，大家哥们兄弟一场，我在你这儿投了两百万，这眼看就要打水漂了！”

方红剑喝了一杯酒，大声道：“到底谁把谁害惨了你心里有数，我本来大学毕业在一家矿产公司干得好好的，月薪也是几千块，可你一鼓捣说这儿发展这也好那也好的，鼓励我来开矿，结果……你说这什么鬼地方！”

高原红几杯酒下了肚，来了劲，“是你说想搞矿，我无条件支持你，还怨上我了”

方红剑也不示弱，低头道：“就是被你拉下水的！”

高原红理屈词穷，不由借发挥：“我操贪官们的祖宗！他们贪得无厌！太不像话了！娘的，实权部门的领导就不把咱们放在眼里，老子好歹还是招商局的局长助理，他们真是以为没人了。这么穷的县，投资商来了就不错，他们还尽想着要好处，不给好处就办不成事儿，这算什么世道”

方均华不解，道：“你们两个乱说些啥，什么谁害了谁，哪有你们这样的大学同学同学，就要亲如兄弟，不管成败，一起闯一起干！你们这么多年的同学情谊，哪能这么的，而且，你们也太不像话了吧，当着我的面大吵大闹，成何体统啊！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那是无能的表现！”

高原红方红剑不吼了，两人沉默的碰杯。

多年的同学，哥们儿。

气话只是说说，排解郁闷而已。

对高原红而言，两百多万，现在算个球，他只是心中气不过那些部门掌权的人，尤其是那一副吃人不吐骨头的嘴脸。

按说，他高原红完全可以拿着自己招商局长助理的身份，硬讲一番道理。

可问题是，这个矿产项目有他的一份，他不想暴露。

另一个层面上说，他也可以找米县长，或者陈然书记，只要一个电话，那还不统统搞定。可他现在偏偏不想这么做，上面不是说自己可能成为县长助理吗要真成了助理，还怕国土部门的什么副局长。到时候，有他来求自己的，走着瞧吧。

更为主要的，越要可能成为县长助理，那就更要注意影响了。关键时候，啥也不要多说，什么也不要多往堆里扎，得低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