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啸风也不识得张璁,更不知道张璁身居何官职,也只得这样含糊过去。
现在的张璁身居朝廷一品大员,象常啸风这七品小官员早已不放在眼里,他下马后本已迈上了台阶,但听闻常啸风报出“武陟县”几个字,他才停下脚步。
现在嘉靖帝不正在武陟县吗,这武陟县的知县却跑到怀庆来了,这是为什么?
“武陟知县,你不在自己的管辖区带领抗洪救灾,却跑到这怀庆府来,还坐在府衙门前为何?”张璁没有想别的,这也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张璁没有让常啸风站起来,那常啸风自然也是不敢站起来的。常啸风跪在地上回道:“下官在此等待府衙大人接见,……催要救灾银两。”常啸风忍了忍,最终还是把自己来怀庆府的目的说了出来。
张璁听常啸风说出这样的话就火了,“常啸风,催要救灾银两,你行文到府衙即可,难道还要你亲自跑到这百十里之外,本官看你就是想推诿搪塞。”
“回大人,下官行文已不止数十,可皆杳无音讯,所以下官为民计,不得不亲自到府衙来走一趟。”常啸风见面前的大人发了脾气,赶紧解释道。
张璁身为吏部尚书,一品大员,也肩负着筹措救灾银两的事,见常哪风这样说,语气也放缓了一些,“衙门有银两自然会下拨给你们的,你坐在这里又有何用,却耽误了救灾大事。”
“大人,府衙大人也是这么说,可上次府衙所拨武陟银两不足万两,光是那黄河大堤决口之处下基石都不够。别说还要解决灾民的温饱。”常啸风十二分委屈地说。
“你说什么?”张璁出京前还特意地看过由户部转来的第一批赈灾银两发放表,可他清晰地记得上报给朝廷的是武陟县下拨银两为十万,在这常啸风嘴里怎么就成了不足万两了呢。
张璁是从这下层官员做起的,他对这中间的道道也是门清,现在第一想法就是有人从中贪没了救灾银两。
这一笔赈灾的银两是嘉靖帝想尽一切办法筹措来的,这下面的官吏还想从中捞一票,真是不知死活了。
张璁想到这强压住心头的怒火,“你起来,随本官一起进去。”
再说,张璁来到府衙门前,与那常啸风在这说话时,那府衙门前的两个衙役,早跑进府去向知府大人报告去了。
怀庆知府瞿汉廷这时正在大厅里与其他府衙官员商量着如何接待皇上亲临的事,却被闯进来的府役打断了。
瞿汉廷正想发脾气,却听说朝中一品大员到了府衙门口,他一下子从座位上蹦了起来,同知、通判等一群大小官员向府门跑去。
瞿汉廷与正往府衙里走的张璁碰了一个正着。“怀庆知府瞿汉廷恭迎吏部尚书张大人。”
瞿汉廷也没有见过张璁,但他手里却有着一张张璁的画像,那是他花银子从京城里买来的一套京城要员的画像,目的就是怕碰面时因为不认识而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现在的瞿汉廷在张璁的眼中就是那贪没赈灾银两的污吏,他自然也就没有好脸色给瞿汉廷看了。
瞿汉廷正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地想为何这一品大员刚见自己就这般横眉冷对的模样,当他再仔细端祥张璁一行人时,却在那最后边见到了武陟知县常啸风。这一下子他就明白了一切。
瞿汉廷心中就开始犯嘀咕了,不知这常啸风与一品大员是什么关系,党乡?同谊?
瞿汉廷不明底细,所以也就不敢喝叱常啸风离去。
张璁不管怀庆知府瞿汉廷是怎么想的,他是直接走进知府衙门大堂的上座落坐。紧随张璁身后的随从从包袱里把吏部尚书的大印摆放到案桌的左侧。
怀庆知府瞿汉廷与那同知、通判也只得静立于案前。不过这时一起进来的常啸风看那大印才知道坐在上案的竟是吏部尚书张璁大人,他知道这一次自己是真的捅了大篓子了。
常啸风不敢看知府瞿汉廷,而且还不知觉地与知府里的那些官吏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怀庆知府瞿汉廷,速将前数月朝廷所拨你府的抗洪赈灾银两帐簿呈上来,由本尚书审核。”张璁在这四品知府的面前也不用拐弯摸角,有的只是以势压制。
不仅是瞿汉廷,就是他身后的同知、通判,听到吏部尚书张璁所说的话就知道要坏事了。
瞿汉廷他们同时也都想到了,这事一定是武陟知县常啸风告的密状,才引来了吏部尚书张璁来审核账目。
瞿汉廷他们是准备了两套帐目的,一本内帐也只能是他们自己人才能看的,另一本是为了应付朝廷的审计。可现在自己内部常啸风把事情给捅出去了,那专门对付朝廷来审计的帐目也就失去了作用。
瞿汉廷现在不知该如何处理,他看向同知谢华芳,“韩同知,你去把帐簿取来给张大人审核。”
同知谢华芳听张璁说要看那赈灾的帐簿时,他正想着不知瞿汉廷是拿内帐给吏部尚书大人,还是拿外帐给尚书大人。虽然谢华芳知道今天是躲不过这一劫了,但他心里并不怕,今天的这种局面也是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也就是说他们对这种情况的出现早已做了预案。
可令谢华芳没有想到的是瞿汉廷把这件事的决定权交到了自己的手里。
“老狐狸,这不是让我去给你顶缸吗。”谢华芳在心里骂着瞿汉廷。
虽说不管是拿出内帐还是外帐,他们这一帮人都会没事,可是那代价却是不一样的;若是拿内账给吏部尚书大人,那他们将会损失一大笔银子,这个账恐怕大家都要算到他谢华芳的头上了。
“你们如此的拖延,可是那帐有问题?”张璁见瞿汉廷和同知谢华芳都站在那里没有动,他就在心中阴笑。
“大人说笑了,账能有什么问题,下官这就去拿来给大人审阅。”谢华芳是不能再延误了,他忙不迭地说。
谢华芳本还想再看一眼瞿汉廷,看他对自己是否有什么暗示,可没想到那瞿汉廷根本看都不看他谢华芳一眼。
无奈这事也只能谢华芳自己拿主意了,一步错满盘皆输,那输掉的可能还是性命。说这样的话并不是吓唬人的,此时谢华芳若是拿出的是外账,而这吏部尚书大人却掌握了内账的事情,那他谢华芳就存在了弄虚作假,贪没朝廷救灾银两的事;若是谢廷芳拿出的是内帐,那他们也只是存在救灾银两使用不当,因为内帐上把所有银两都用处都是如实记载的。
谢华芳走得很慢,他边走边想着。
瞿汉廷很淡定地站在这里等着谢华芳来,张璁却有些纳闷了,为什么瞿汉廷会如此这般地沉稳镇定?
当瞿汉廷看到再次走进大堂的谢华芳手中拿着的帐本是红色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谢华芳的选择。内帐是红色的封皮,外账是绿色的封皮,这个是他们约定的,为的就是大家在不能言语表达的时候,大家都要齐心协力的保护哪一本帐本。
张璁翻看着怀庆府赈灾银两分拨和使用的情况,他重点看的就是那武陟县的数目。张璁看到这帐目上清清楚楚地记载着分拨给武陟县的银两也就是捌仟贰佰两。这一下令张璁懵了:户部记载的是怀庆府分拨给武陟县衙是十万两,而这怀庆府的帐上却记载的是捌仟两,这帐到底是谁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