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在这些日子里,我却很少在训练场上看见欧阳擎天的身影,不过每当休息的时候,又总是能看见欧阳擎天一个人在走廊的磁卡机前面挂电话,直到有一天,我好奇地走过去,就听见他一直安慰着电话另一头的人说:“好了,没事了,你别哭。我不是在这里嘛!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行,我答应你!……”
我刚想走过去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他只是笑着摆了摆手,又指了一下电话的话筒,意思是正在哄自己家的“宝宝”呢。
这一天我就心里略有焦虑地回到班里,正巧,那个一脸不阴不阳的通讯员又找上了我说:“寒队长让我告诉你,让你准备一下,一班的副班长要由别人来接替了。”
“什么?”我一听这话就感觉如雷贯耳,好像自己听错了一样。
“你……说什么?”我就不敢确认的又问了一遍。
“你的副班长刘靖宇要出远门了。”
原来刘靖宇被选派去参加一次解放军总参组织的狙击手培训,而这次培的周期可能在半年以上。
一切来的都是那么突然,一封来自广州某军事基地的通知书就下发到了反恐大队。寒队长和指导员张罗着给刘靖宇办小型的欢送会,炊事班里热气腾腾地炖着刘靖宇爱吃的萝卜炖牛肉,还有司务长,也在给他计算着退伙和来回路费的钱。下午,大队就派出了那辆丰田考斯特贵宾车送他去机场。送别时,特勤中队的很多快要退伍的老兵都掉下了眼泪,一个个的都堵在车门口抱着他唱军歌,拍照留念。不过在他临上车之前又把我单独叫到了一边,并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也许你会怀疑我的性格不正常,也许你总是把我看成半个小孩子,你还会以为我总是以一种不正经的宏观方式和你讲幽深,但是从现在开始,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希望你能牢记在心里!——‘夜鼠’已经盯上你了,也许是因为你身边的某个人,也许是因为你也曾知道或看到过一些机密,总之他们当中的一个代号为蝴蝶结的人正在试图接近你!”说到这里,刘靖宇就转头看了看左右,然后说话的声音渐渐放小:“我们都是在为了自己的国家而竭力履行着各自的使命,所以我希望岳翔你将来可以原谅我的这个谎言……所以,我对于这件事也就只能说到这里……但是我又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袍泽战友被我们共同对手拉下水……所以,我希望你以后不能轻易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向任何一个陌生人透露!我能告诉你的就只有这些了——你自己一定要多保重!”
我先是愣了一下,以为他又是像以前那样故意犯神经,但是看他现在的表情又不像是在开玩笑。我就没多想,大大咧咧地锤了他一拳,“你不就是去参加一次培训嘛,又不是去海外参加什么局部战争,别整的跟生离死别似的好不好?再说了,你命大着呢。”
刘靖宇的脸色就有些谈笑风生:“海外任务我好像真的执行过……”
“吹牛吧你就!”大勇就背着刘靖宇收拾好的背囊走了过来:“你就别在这里瞎说些没有用的了,哥几个还等着你回来给我们上一次别开生面的***教育课呢!”
然后刘靖宇就再也没有说什么,不过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他在登上面包车的一刹那,竟很是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在场所有人。
我不知道在认识了刘靖宇之前,他到底经历过了什么,或者说是曾经在哪个特别的单位工作过,但是我相信,要说找出几个一生中会与我亲如兄弟的战友的话,刘靖宇肯定算一个!
可是渐渐地,我又感觉到这确实是一次人生诀别,同时心中又猛然生气了一股莫名的酸楚。可是当我招起手想要让那辆载着刘靖宇的军车暂时停下来的时候,那暗红色的后尾灯已经是沿着反恐大队的林荫道渐渐远去,最后灯光一晃就彻底消失在了大门口的方向。而等哨兵从新关上了电动伸缩门之后,我才渐渐回过神儿来。
刘靖宇刚走的这几天里,几乎每天夜里都是雷雨不断,仿佛真是在预示什么危险的逼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情一天比一天消沉。以前刘靖宇在的时候,我们可能还会在周六周日的时候挤在图书阅览室里抢军事杂志看。可是现在,没有他我却很少出班宿舍的们,没事的时候,就是一个人坐在屋里发呆。
这几天我们哥几个也不知道是哪个磁场出了问题?就连一贯豁达开朗的禹大勇也沉闷起来。有一天,他就一个人坐在训练场观礼台的一角闷闷不乐。
我和大勇之间一直有一种瓶罄罍耻的心理感应。说白了,只要有一个人难受了,那么另一个也会莫名其妙地焦虑。
我就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对他察言观色了一番就先沉默了一下。
“我家的咸菜疙瘩儿不在了。”哥俩静坐了一会,大勇就遥望了一眼训练场后面的小山顶说。
我坐着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心里一下子就明白过了——那是一条黑背牧羊犬。
“我从12岁时,看着我爸用棉帽把它乘着捧回家里的情景。咸菜疙瘩是到现在遇见的最通人性的一只牧羊犬。”
“它怎么了?”憋了半天的我终于问了出来。
“我爸打电话告诉我,前几天早上,它咬坏了链子不见了。不过我能感觉出来,它已经不在了。”
我就没接话茬,默默地也是望向那个小山头。我知道对于犬类,一般知道自己生命将尽的时候,都会选择无声地离开自己的家。有人说是因为它们不想让主人看到自己死亡而伤心的那一刻,也有说是找一个没有任何人能够发现的地方来保证自己之后的身体的安全。
不管怎么说,这确实是一种死亡的预兆。……就像小时候我邻居家突然消失的那条小花狗一样。
“我总感觉最近心里很别扭,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大勇就握了握拳头一脸惆怅,然后突然间又转变成了浑身的放松。“但是,我并不惧怕什么!”
说着,大勇又握住了我的右手,“不管发生什么,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战友!一生的兄弟!对吗?”
“啊……对!”我被大勇这突然的表平反差给整蒙了——大勇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说这种理所当然的话?
“要不,我帮你请一个假,咱们出去转一转?”我想了想,就转移话题说。
大勇就笑了笑,起身走向的训练场,“不管将来会怎样,我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战友!”
这句话就莫名其妙地回荡在了我的脑海里很多天。
也许禹大勇的预感是对的,就在半个月后的5月初,欧阳擎天的退伍报告就不声不响地批准了下来。当我才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在宿舍里收拾自己的行李了。
在简短的送别大会上,我就亲眼看着他卸下了自己的士官军衔和徽章,然后胸前又被带上一个“光荣”的花团。这时,我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一天我在指导员看到的那份申请书,竟是欧阳擎天写的提前退伍报告。
日期:2019-10-17 07: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