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部队的这一天,特勤中队营楼门口上的大喇叭回放起刀郎的《驼铃》曲。战友们有说有笑地围在他身边,或是唱歌叙旧或者泪别拥抱,而唯独我一句话也没有对他说。
可能是因为他一直瞒着我,也可能事情来的有点突然,让我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
说实话,我开始恨欧阳擎天了,因为他没有提前告诉我们,没有给我们一个准备的机会。虽然他没有直说自己提前退伍的原因,但我和禹大勇都明白,他在转士官的这两年里一直在与真挚的爱情做心理斗争,而直到有一天他终于做出了放弃戎装的选择。
我是第一次感觉到岁月如匆匆的流水声,当它在你身边缓缓流过的时候,你不理不睬,可是当你回首遥望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远去的河流。
仿佛昨天我们还在一条阵地线上战斗,一起在跑着枪嬉笑打闹,而今天我们就要分别了……
所以这一天我没有下楼送行,我只是一个人坐在班里一边听着窗外玻璃挡不住《驼铃》曲子,而无声无息地流着眼泪。在他临走前的这几分钟里,我仿佛回忆起了很多事情。我想起了在一支队接我们的面包车上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我想起了久陵山训练营里他抱着自己的那个大吉他扭扭捏捏的样子,我还想起了在每一次出任务的时候,他猫在我身边时不时摆的那些鬼脸——一切仿佛只是遥远的昨天……
我虽然没有下楼,但是又把自己收藏的一把加长型的AK74枪刺打好包,托一名战士送给了欧阳擎天。那是我在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在一名北朝退役兵的手里缴获来的。今天把这个送给他也算是一种永远的纪念吧。
欧阳擎天刚刚离开部队的这几天,我的心情很是郁闷,不过我还是控制着没有在工作和日常的训练中表现出来。就有只能赶着周六的时候,试着去给文工团的露瑶瑶打电话。而这一次竟然幸运的接通了。
“小妹,最近怎么样啊?”此时,我抱着电话的语气以是勉强压制住的愁闷和沧桑。
“还行吧。我姐姐退伍了,你知吗?”
“嗯,当让!”其实我也吃了一惊,但是再一想起欧阳擎天就不足为怪了。
“我们文工团好像要解散了。”
“什么?!”我突然紧张了起来。
“我听说,政治部领导出台了一项新政策,把文工团解散,然后以临时演出队形式存在,也就是说,将来需要的时候,就临时组建起一批人,其中不一定非得要当兵的,地方歌舞团的也可以,然后演出任务时期结束,演出队就此解释。”
“那你们怎么办?”
“不知道,可能也要退伍了吧。”露瑶瑶的语气很平淡,但是我的心里却如同五雷轰顶一般难受。
“岳翔。”电话里的露瑶瑶沉默了很久,“你对将来有什么打算吗?”
从当兵的那一天起,我们就都清楚自己早晚要面对退伍的那一天,不管自己多么的热爱部队,不管自己当了多少年的兵吃了多少担的军粮,但是几年后若真的让我们去面对这个问题时,尤其是像我这样刚转的二期士官,可真的是一筹莫展!
我虽然没有预先感觉到退伍之后的那种迷茫,但是面临着更为严峻而艰难的抉择!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在心里不断抱怨着,问自己,难道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要解散”这三个字惹来的吗?
“喂?喂?岳翔,你在听吗?”
“嗯……我听着呢。”
“好吧,这件事情的确很让人心慌,但是直到现在还只是一个传言,我们至少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去考虑不是吗?”
“嗯……”我简单敷衍一声没敢多说什么,但是心里已经明白露瑶瑶的意思了。
“那就先这样吧,亲爱的,我等待你的消息啊!”
本来是想缓解一下心情的,可是和露瑶瑶通完这一次电话之后,不但没有好转,相反又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危机的将近。——这的确是一个问题,不可能选择则欧阳擎天那样的道路,但是现在我又不知怎样去走这下一步?
正巧,到了这个周末,大队长接到一个电话,说总队首长要见我一面。我心里一喜,第一反应就是在想,终于可以到总队大院的文工团看一眼露瑶瑶了!
一般来讲总队首长突然要接见一个反恐大队的战士,如果在没有什么重大会议需要参加的情况下,八九不离十就是要有什么特别的任务了。
不过估计就算有任务也不能是马上就要走的,所以我还是按照大队长的吩咐身着一身笔挺的毛料常服,然后坐着通勤车花了接近三多个小时的时间才来到了位于省城北郊的武警总队大院。当车一拐进院门口的时候,我就特意看了一看文工团的那个宿舍楼。此时那里面人影徘徊,依旧是我记忆中热闹的模样。站在总队机关大楼迎接我的是一个面向威严的中校。我下车后向这位首长敬礼并握手,同时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这就是在总队机关里权利非常了得的警务处处长。不过冷不丁我还是有点没整明白,一个高人员分配和调动的领导迎接我干嘛?
还有一点,我以前感觉总队首长们对我的态度应该是不错的,可是今天则有些不然,不通过侧眼的观察,我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几个总队干部都是很奇怪的眼光看着我,这就好像我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不过我还是装做淡定,跟着中校警务处长上了机关楼里的电梯,直接来到了十五楼的一个贵宾接待室的门口。
不过在临进门之前,这个警务处处长就先问了我一句:“那个岳翔同志啊,在这之前我还想最后问你一遍,反恐大队不好吗?”
“当然好啊!”我就点头说。
“好,为什么还要转走呢?”
“报告首长,我没有啊。”虽然一脸的糊涂,但是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处长就冷笑了一声,淡淡地说:“近去吧,好好整理一下着装,有位领导要见你!”
敲了敲门又喊了一声报告,得到里面的人的允许之后,我就推开门大步走进了屋里。
“是岳翔吧”贵宾室里首先站起来跟我打招呼的人是肩膀上扛着少将军衔的总队长大人。我就敬礼走过了去,同时又看了一眼旁边沙发软座上的其他人。我就看见一个非常面熟的少将,本来我还在记忆里寻找着这个是谁但是再看一眼坐在他旁边的一个中尉女军官,我就想起来了——这是侯雪和她爸爸侯景军政委!
真是想不到,这才几个月不见,这位大校就已经升任少将了!
“怎么样,最近在你们单位工作的还好吗?”中队长就走上来握了握我手。
我则敬了个军礼说:“报告总队长,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