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流苏觉得许栋梁站在了她的头前悄声说:“流苏,明天你到集市上多买纸钱,越多越好,到时候我自有办法。”流苏还想问什么,突然听到了鸡鸣,许栋梁不见了。
第二天一早,流苏还没想好理由对公爹说她要到集市上买纸钱,公爹却对她说,他和马春龙要去县里几天,让她和根子好好看家。这可真是个好时机,公爹和丈夫走后,流苏就去集市。流苏到了集市冥品铺,正要买纸钱,却见根子赶着马车出现在铺子门口。根子怎么找到这儿来了?流苏正疑惑,根子说话:“流苏,把车装满。”是许栋梁的声音。流苏知道,一定是许栋梁知道公爹和丈夫出门,又怕她买得少,附在根子身上接她的。流苏买了差不多一车纸钱,这才和许栋梁赶车回去。
走到村外,许栋梁把车赶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把纸钱卸下,让流苏点燃了纸钱后说:“上车,跟我回家。”
许栋梁赶车,流苏坐在车上跟着回了家。流苏关好院门,许栋梁对流苏说,现在他们可以成亲了。根子的魂灵是个贪财的家伙,正在拼命地捡钱呢!他让她买纸钱,就是为了麻痹根子的魂灵,以换取更多的时间和她在一起。这时,许栋梁却说:“流苏,我不想成亲了。”
“为什么?”流苏不解。
许栋梁说:“成了亲,我就过了阴阳河,我们就无缘再见了。”
流苏问:“你想怎么样?”许栋梁流着泪说:“我想和你名正言顺地厮守在一起,不用问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说完,走出门去。流苏追出门,却见许栋梁说:“少奶奶好。”流苏知道是根子,许栋梁的魂灵已经脱体了。
狸猫
“流苏,开门!”
流苏正在黯然神伤,公爹在敲大门。流苏开门,公爹将怀里抱着的一只猫递给了她。公爹说,这是一只即将分娩的母猫,被一只野狗欺负,他把它抱回来了。当晚,母猫分娩,只生下一只小崽儿就死了。这只小崽儿长得蛮可爱,流苏就用羊奶喂它,小崽儿居然健康地活了下来。这是只漂亮的狸猫,流苏很是喜欢。
狸猫很乖巧,流苏走到哪儿,它就会跟到哪儿,每天晚上,都会钻到流苏的被窝里和流苏睡在一起。
这天晚上,朦胧中,流苏觉得许栋梁躺在身边,再仔细看,是她怀里的那只狸猫。流苏想起了许栋梁临走时跟她说过的话,她知道,这只狸猫就是许栋梁。
后来,流苏遇到了一个游方道士,道士看了看她怀里的猫告诉她,过不了阴阳河的鬼魂可到阳间投生为猫,这只猫前世是她的情郎。流苏这才明白,为了和她在一起,许栋梁宁可不过阴阳河!
流苏流下了眼泪。
天地广阔,江水滔滔,一面孤帆飘于长江之上。船头一支红色三角旗迎风猎猎,旗上用金粉书写四字,曰:“潜山太守”。旗下一位青年书生背手而立极目远眺,颌下一缕黑须随风轻轻飘动,全然不顾这凛冽的江风。时当乾隆十八年的二月,正是乍暖还寒时节,而立在船头的这位男子虽衣着单薄却毫无惧意,眼见一轮红日逐渐西沉,将水天之际的云霞染得通红,这景色便如同画里一般,更将他看得是如痴如醉感慨万千。这位书生便是当朝新科进士殷春彦,他本是浙江仁和人氏,自幼聪颖过人,读书过目不忘,十年寒窗苦学不辍,终于在去年的会试中金榜题名,等到今年年初便被授予安徽潜山县令的实缺,此番他带着家仆乘着官船逆流而上,便是去皖地赴任的。
殷春彦站在船首,见那红日半边皆已没入江水中,天色也逐渐暗起来。他眉头一皱,回首向舱内道:“玉生,此刻天色渐晚,问问船家今晚至何处停泊?”话音将落,只见舱帘一挑,出来个面目清秀的少年,恭恭敬敬的回道:“老爷,方才我已问过,说是前面二三里便有一个小镇名叫刘家港,今晚我们就泊在那里。”倪春彦听罢,轻轻“哦”了一声。又听那少年道:“老爷,外面天寒风大,可别冻坏了身体。还是进舱里来吧。”倪春彦笑道:“无妨,你若是怕寒就回去吧。如此美景平日难得一见,我还要再好好欣赏一下。”那名叫玉生的少年听罢也不回舱,只垂手站在倪春彦身后默然无语。
行不多时天色将黑,一轮弯月已悄然跃上,江风愈大寒气更浓,倪春彦见身后玉生瑟瑟发抖,正待让他回舱中休息,忽见前方不远处的江边灯火点点,在黑暗中甚是耀眼。玉生也看见了,指着那里大声喊道:“老爷快看,前面莫非就是刘家港了?”此时江面上隐约传来数声犬吠,倪春彦让玉生去问问艄公,艄公道前面正是刘家港。不消片刻船已至岸边,艄公走得熟了自然知路,将船停在一个码头旁。倪春彦向岸上看去,发现这刘家港其实是个数十户人家的小集镇,码头旁只有一个小酒馆,专供过往客商打尖用餐。他近日胃口不大好,肚中也不甚饥,于是便给了玉生几钱银子,让他带艄公及水工上岸吃饭,自己却在舱中坐下,就着油灯看起书来。
不想刚翻得数页,忽听水面波声响动,自己的船也随之轻轻晃动起来。他挑开窗帘望去,却见一艘官船停在了旁边,一个黑衣水工正在系着缆绳。倪春彦心中有些诧异,在这偏僻之地居然得遇同僚,却不知是哪一位。他走出舱门向邻船船首看去,只见一只红色三角旗赫然插在船头,旗上也写着四字,月光下看得真切,正是:潜山太守。除了这四个字是用黑墨所书外,其他与自己的官旗并无两样。倪春彦见状始而大惊,继而大悟:“听说前任潜山县令年事已高告老还乡,必是此公才能与我官旗一样,只是能在这里相遇,实在是机缘巧合啊。”再转念一想即是前辈,理应拜谒才是,何况自己要去接任,先从前任那里了解下当地的风土人情讨点经验也是应当的。想到这里,他便急急回舱取了自己的名帖,交给那水工递了进去。
候不多时,即见一个黑衣小厮出来道:“倪老爷请进,我家大人正在舱中相候。”倪春彦整整衣冠,伸手挑帘而入。只见舱内有一木案几,几上一盏油灯甚是昏暗,一人坐在案几之后,却看不清容颜。倪春彦心道这即是前任了,他拱拱手道:“后学晚进倪春彦拜见大人。”那案几后之人挥挥手道:“你我皆是同僚,就不用多礼了。”倪春彦听这人声音浑厚有力,似乎不是一个老人所发出的。他心中正有些惊异,又听那人道:“倪大人请坐。”倪春彦走至案前盘膝而坐,抬眼望去,却见对面之人一身灰袍,眉目甚是俊朗,只是这年龄无论怎么看也只有三十左右,与自己年龄相若。他知前任潜山令本该是年过六旬的老人,可眼前之人却明明是个年轻人,真是奇哉怪也,难道是自己想错了不成?可随即又想到船首那支官旗,心中更加疑惑,一时之间满腹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