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书生告诉张万说他叫刘仲文,女子姓赵小字素玉,原籍湖北黄州。刘仲文的父亲叫刘允名,与素玉的父亲赵靖功本是同乡秀才,两个人交谊甚厚,情同手足。那时刘仲文和素玉尚在幼年,两个人常在一起玩耍,两小无猜,亲如兄妹。那年京中开考,刘允名与赵靖功结伴赴考。发榜后赵靖功中举,刘允名却名落孙山。后来赵靖功补缺出任外省做了知县,在携家眷赴任前,两个好友便给年幼的刘仲文和赵素玉订下了终身。后来,刘允名又两次赴考,终是榜上无名,从此心灰意冷,再不想进身仕途。日月如梭,不知不觉的刘仲文已长到十九岁。父亲刘允名便命他投奔岳父任所与素玉完婚,并在那里读书,待大比之年进京科考求取功名。刘仲文遵从父命单人独马离开家乡,经过一个多月的跋山涉水,这天终于来到岳父赵靖功治下的小镇西营堡。这西营堡离东平县城尚有百余里,刘仲文见天色已晚,便投宿到南关一家客店。这家客店住宿客人不多,夜里却有一帮人在店内聚赌“押大宝”。刘仲文由于一路劳乏,用过晚饭便上床睡了。第二天,拂晓前刘仲文就上路了。到日暮黄昏时,来到一个山坡下,刘仲文想这里离东平县城里不会太远了,贪点儿黑也要赶到城里。就在这时候,突然从路边的树林中冲出三个持刀凶汉!三个汉子将刘仲文拖下马,刀架在他脖子上,要他交出银钱,不然就要他的命!刘仲文一个文弱书生,遇见强盗早已吓得魂飞天外,只好乖乖地任强盗们搜身。可是,三个强盗搜遍刘仲文的行囊和全身,只翻到几个零碎盘费钱。强盗们感到晦气,一怒之下将刘仲文杀害,然后把他的尸体拖到树丛中。树丛中有一座埋葬不久的新坟,强盗们就挖开坟墓把刘仲文的尸体埋了进去。没想到是这座孤坟里埋葬的正是素玉姑娘!
原来素玉的父亲赵靖功携家眷赴任后,十几年中一直政绩平平,后几经调任辗转来到这东平县。三年前素玉的母亲因病故去,赵知县便续娶了一位年轻的夫人。这位年轻夫人出身富贵人家,从小父母娇宠,性情乖戾。她自己生下小女儿后,便视素玉如眼中之钉,对素玉百般刁难、辱骂,并撺掇赵知县早日把素玉嫁人……面对后娘的威逼,素玉严词抗拒,誓死不从!她说父亲身为一县之父母官,亲自为女儿订下的婚盟岂能无故撕毁?赵知县觉得女儿之言既合于“情理”又合于“法礼”,便将小夫人训斥一番,不许再提此事。虽然后娘没有得逞,但素玉却时时担心父亲经不住耳边风日久生变,她日夜盼望刘仲文早日前来完婚。可是,家乡水远山长,难通音信。为此她终日愁肠百结抑郁成疾,渐渐地一病不起,就在一个多月前终于命赴黄泉,父亲为她在郊外僻静的山坡下买了这块茔地安葬了。
没想到刘仲文与素玉两个相思相盼的痴情人都做了泉下之鬼,又意外的在这野外荒冢之中相逢。两个鬼魂悲愤交加,抱在一起嚎啕痛哭,生前未能结为夫妻,死后也要做一对“鬼鸳鸯”,永远相伴!但一个是知书识礼的书生,一个是宦门之女,没有主婚人就这样**毕竟有失礼仪。
鬼书生说到这里,便拉过女鬼素玉,双双跪在了张万面前:“大叔,你来得正好,就请大叔给我们做个主婚人吧,有了主婚人我们也就名正言顺了。”
张万一脸为难地说:“我是人,你们是鬼,我怎么给你们主婚呢?”鬼书生说:“此事不难,待我写一纸婚书,写上我和素玉的名字,再写上主婚人大叔您的名字。请大叔选一个黄道吉日到城隍庙中,在城隍老爷面前将婚书焚烧,事情就算妥当了。”张万说:“要是这样,我就答应了。”鬼书生见张万答应了,非常高兴,让女鬼素玉取来两锭银子,鬼书生恭恭敬敬地把银锭递给了张万,“大叔,还有一事相求,请大叔为我们买一副新棺椁,扒开坟墓将我和素玉的尸体重新装殓。这两锭银子除去买棺椁费用,余下的就算是我们夫妻对大叔的酬谢,大叔的大恩大德我夫妻将世世不忘……”张万说:“请你们放心,我一定照办!”
张万回到家里后,拿出两锭银子看了又看,见两个银锭上均打着一个字号,他虽不认得字,但银锭货真价实无疑。第二天,张万起早进了县城,他到钱庄准备把银锭兑换成铜板制钱,再到木匠铺购买棺椁。钱庄掌柜接过张万的银锭看了看,又把张万浑身上下打量一番,微笑着对张万说:“请先生到里面坐坐,喝杯茶。你的银锭是上好的银锭,保证按最高兑率兑换就是……”张万听掌柜这么一说心里当然高兴,就跟着掌柜进了钱庄的客房。掌柜和张万一边喝茶一边闲唠。两个人正唠着,突然间闯进两个衙役,不问三七二十一就把张万带走了!原来钱庄掌柜看了张万的银锭,当时就生了疑心。一个货郎子哪里来的银锭?特别是那银锭上面还打着一个“赵”字篆书记号,掌柜心里就断定来人不是小偷,就是拦路劫财杀人越货的强盗!于是,他就把张万让进客房稳住,暗中派人到县衙报了案……
张万被带到县衙后,知县赵靖功便升堂审问,张万把昨夜遇鬼的前后经过一一讲了,又将两锭银子和鬼书生所写的“婚书”呈给知县。赵知县看了银锭和“婚书”后,惊得睁大了眼睛——那银锭上面的篆书“赵”字乃是他家银锭的标记,那女鬼素玉正是他的女儿,两锭银子是他给女儿的陪葬之物。那刘仲文又确确实实是他为女儿订下婚盟的夫婿,想不到投亲路上竟惨遭杀害……但这人鬼之事赵知县仍有些疑惑,当下便带着张万和众衙役来到女儿坟地察看虚实。赵知县命人扒开女儿坟冢,果然坟中有一男一女两具尸体!赵知县惊诧不已,看来张万所说并非编造。次日,赵知县与张万一起来到城隍庙,赵知县又在“婚书”上签写了自己的名字,与张万同为女儿和刘仲文的主婚人,他跪在城隍爷塑像前一边焚烧“婚书”一边为女儿、女婿祈祷。然后又将新棺椁运到郊外女儿的墓地,将素玉和刘仲文重新装殓,合葬一墓,使鬼夫妻终于如愿以偿。张万如此忠诚,受女儿和女婿的鬼魂之托,办事一丝不苟,赵知县非常感激,决定将张万留在县衙管事。
赵知县想到女婿刘仲文死得悲惨,决意要为女婿报仇雪恨。根据张万提供的情况,命衙役到西营堡将刘仲文那日住宿的客店主人传到县衙,要他供出常在店中赌博的众赌徒姓名和住处。店主不敢隐瞒,具实讲出众赌徒的情况。赵知县当即命捕快将赌徒们一起抓获,经过逐一审问,杀害刘仲文的赌头和两个同伙如实交待了罪恶事实。文书案卷整理上报后很快批了下来,三个恶徒终于伏法。
清光绪年间,直隶昌榆县泥坨村有一家财主,老当家的叫刘福,人们都尊称“刘老福”。这天早晨,一个家人从外边匆匆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刘老福的大公子刘富贵昨夜被人砍下头颅,死在本村皮影艺人赵立扬家的屋门口外!刘老福一听当时就昏过去了!一家人又嚎又叫地把刘老福唤醒后,刘老福哭得死去活来恨得咬牙切齿,决心要为儿子报仇!影匠赵立扬随影班在外乡唱皮影,家中只有他妻子柳玉兰。刘老福便写了一张状纸告到县衙,说柳玉兰勾结野男人杀害了他的儿子。
昌榆县知县陆成明接到呈状后,第二天上午便带仵作和三班衙役赶到现场,首先命仵作对死者刘富贵的尸体进行检验。刘富贵身首异处躺在赵立扬家的屋门外,仵作检验后,认为死者头颅是被一刀砍下头颅,除了凶器锋利杀人者定然力大无穷而且手头利落。陆知县便当场审问被告柳玉兰,如何勾结野男人共手杀死刘富贵,要她从实招来。柳玉兰叩头道:“我丈夫赵立扬常年在外边住影班唱皮影,民妇一人在家守门过日子从未做过有违妇道的事,况且我家与刘家房不连脊地不连边,更与刘富贵没有来往,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民妇如何能勾引野男人杀害刘富贵呢?再说,既便那刘富贵真的被我勾引野男人所杀,又岂能把尸体放在自家门口呢?望青天大老爷详察,千万莫要冤枉民妇……”
陆知县觉得柳玉兰说的很有道理。女人与人私通为达到长期目的共谋杀害亲夫不乏先例,勾结野男人杀害他人确实与理不通,杀了人又把尸体置自家门口于不顾更不合情理……莫非有人杀死了刘富贵又想嫁祸于人?陆知县沉思一阵后又问柳玉兰道:“既然那刘富贵不是你杀害的,可是,其尸首躺在你家门口又如何解释呢?”
柳玉兰低下头欲言又止。陆知县道:“你说不清楚,罪责难逃,休怪本县不给你作主了……”听知县这么一说,柳玉兰也觉得事情到了这地步不讲出实情官司无法了结,最后终于道出了事情的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