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宝局,十之八九都着重布设风水阵势,从古至今都是这样。每个宝局的风水格局或有不同,但所有此类格局的中心,都是同一个称呼——八风祠。意味着八风席卷,敛割四方横财。所以,我说这是祠堂,不算胡编。
至于你现在假扮的孟少爷孟靖蒲,本人曾进过这八风祠,这也不是我杜撰来哄你的。他乃是这丰源号最后一个少东家。既然是东家,拜八风祠继承祖业是必然的。
但他爹生养他的时候,已经年近甲子,老来得子,生怕没有太多的时日栽培,于是过早的让他拜了祠堂。结果就是,护家的本事是有了。但他老爹归西后,留下了十几房姨太太。再加上内宅的那些丫鬟和孟家另一处产业是‘凤美楼’……
那年他不过十多岁,初通人事,不晓得节制。虽然不算败了家产,但也因是在温柔乡中泡大的‘宝哥哥’,这个人,就算是废了。最终因为欲求不满,以宝局少东的身份做了‘拆白’的勾当。不为求财,只为……呵呵。”
刘阿生笑得意味深长,几乎就差把‘寻求刺激’四个字刻在两边的腮帮子上了。
我皱了皱眉:“我也不问你要拿的是什么。就说,你也懂得宝局的规矩。只有想要拿回自己输了的东西,而且彻底没了翻盘的赌本,才会‘拉生佛’闯宝局子的八风祠!说我拉你的‘生佛’?实际在我之前,那些被你带到这里的外八行中人,才是被你利用致死的工具。你自己不肯进来,却拉了一个又一个,这何止是没有赌品?”
刘阿生瞥了我一眼,说:“只能说,那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和东西一样重要的,是我的命。东西必须拿回来,命,只有一条。我不能舍命,那就只有让别人替我。实话说了吧,那个叫赵奇的,本来是我还在号子里的时候,就看中的另一个‘生佛’。可是出来后一番接触下来,我发现他早已‘情迷心窍’。这样的人,来了也是枉送性命。所以,我没让他来。这样看来,我算不算还是仁慈的?”
“算!”我冷笑着点头,“话不说不明。现在说清楚了……”
“话说明了,你拉我的生佛,我也就一点不觉得冤了。”刘阿生笑着接口道,“这本是我的事,但现在,咱们是一条绳上的两个蚂蚱。要么,一起出去这扇门,要么,一起留下做这八风祠的祭品。”
他话锋一转,“嘿,你说,这八风祠里拜的理应是宝局的庇护者,我听说过有拜神怪、拜虎狼,还有拜小鬼的,怎么这里连个牌位神像都没有?”
我懒得管他是演戏还是真不知道门道,再次看向长案香炉的同时,心中念叨:
“老骗子满嘴的话,能够确定是真的,就只有两句:
一是我俩现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破此局,我们就出不去。还很有相当的概率,瞎子他们一行人,也都得永远留在这‘丰美宾馆’啊。
二是只要进了这间屋,除了赌本,随身的物件就一样也不能动用。否则就是坏了规矩,同样不能离开这里。
徐碧蟾啊徐碧蟾,如果没有你,我这会儿肯定彻底抓瞎了。可你只告诉我,‘竖摆香案横香炉,拜的必定是邪神’,也没说具体该怎么破局啊。”
长案上,香炉后绝不可能有空间摆放神像牌位之类。
案后的墙上,没有凹陷进去的龛位,也没有任何的神怪壁画。
看着长案上的香炉,回想刚进来时的情形,结合徐碧蟾传递的记忆,那这八风祠里供奉的‘赌神’,就只能是在……
顺着我的目光,刘阿生把蜡烛往前送了送。
抬头看时,就见门背后那不到两尺宽的墙壁上方,有一大片灰扑扑像是污迹般的阴影。
“我去,真敢横受供奉啊!”
心惊的同时,我迈腿就要爬上长案。
刘阿生忙道:“你这样会不会冒犯了神明?”
我说要不你蹲下,我踩着你肩膀上去?
有些话可以事后说明,但进庙拜神,总得先弄清供奉的是哪路神仙。
我翻上长案,让刘阿生把蜡烛递给我。
光亮离得近了,便看的清楚了些,那一片并非是什么污迹,而是一团被邪雾煞气缭绕的所在。
我使劲抿了抿嘴唇,站直身向前迈了一小步,同时蜡烛朝上举起。
烛光终于穿透了那蒙蔽的雾气,才一看清状况,我一下就瞪圆了眼睛。
这果然是一个凹进墙体内的龛位,但里边供奉的不是什么泥塑神像,而是一个不到一尺高的纸人!
纸人头戴方冠,身穿绿袍,环眼虬鬓,虽然不那么精细,但神态很威武。
这哪里是普通的神怪仙家,分明就是阴曹地府里的阎王爷啊!
在阳间拜阎王的不是没有,却也只是少数庙观里设有‘十王殿’。
这倒不难理解。
拜菩萨求安康,拜财神求发财,拜阎王求什么?
俗话说阎王要人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活人拜阎王求长寿?
那生死簿上人的命数,又岂是拜一拜就能更改的?
开宝局的,在八风祠里供奉阎王,那就更让人难以理解了。
本是偏门丧德的行当,在阎王爷眼皮子底下开赌,那不是擎等着下辈子轮回入畜生道吗?
我实在是吃不准这供奉的意义所在,想要先下去再说,扭脸的瞬间,不经意看到,龛位下边好像还有着什么东西。
我再次回过头,把蜡烛压低一些,凑上前观望。
那居然又是一个龛位。只是下头的黑气更浓密一些,所以没有第一时间留意到。
这个位于下方的龛位要小一些,里边供奉的倒不是纸人,却是一尊看着十分光鲜的鎏金塑像。
同样是一个豹头环眼的人物,穿得是一袭红袍。比起阎王形象,更多了三分凶恶。
最怪异的一点是,这塑像的额角部位,凹进去了一块!
我正心念百转的思索,忽然闻到一股焦糊味。
下边的刘阿生急道:“你把什么给点着了?”
抬眼间,我才发现,因为刚才太过集中精神看下方的雕塑形象,不小心居然把上边龛位里的纸阎王给引燃了!
那纸人也不知道待在这里多久了,质地早就变得薄脆,火头子一起来,没等我做出反应,就已经差不多烧没了。
我心说:“这下得了。居然把阎王爷给点了。真要有朝一日见了面,他要问起此事,我道歉管用吗?”
眼看纸阎王烧成了灰烬,也不再多耽。
跳下长案后,刘阿生又再问我上面有什么?怎么平白无故墙面上起了火?
我说上面就是这八风祠里供奉的‘爷台’,被我点了的是纸扎的阎王。
刘阿生也是一脸不解,“哪有宝局里供阎王的?”
“宝局里当然不会供阎王。龛位有上下两个,纸扎的阎王在上,下边龛位里供的才是正主。”
这时我心里已经多少有了些底,让刘阿生先别多说,我还要验证一些细节再讨论。
我上下长案自然不会没丁点触动,可那大肚子香炉却纹丝不动。
我把蜡头凑到香炉底部,仔细一看,终于完全落实了心中想法。
日期:2022-01-27 0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