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蠹人再度来到琼花楼时已经失期逾匝月,身躯看似瘦了一圈,虽然逸兴高昂,面容仍不掩憔悴,身边小童服侍严谨,流露出加意照料的神色,看来染过一场病的传言不虚。这一天,维扬十友例行月会,招宴一个客游广陵的寒士,由于天候遽转严寒,野帐不敌风霜,才设席于琼花楼,所营酒馔之处,就在五蠹人的间壁,一屏之隔而已。
且说那寒士,另是一豪杰,姓高名适,字达夫,祖家沧州,行年二十七。此人门第出于渤海高氏,祖父高偘(即侃),为高宗时军将,曾经官至左监门卫大将军、平原郡开国公,赠左武卫大将军。高偘教子不以武事,故命名崇文,可是高崇文虽然荫封,官韶州长史,在内迁外转的仕宦生涯之中,庸碌无所建树,于开元七年五月间,病逝于广陵私宅。次年六月,年方弱冠的高适为父亲迁窆于洛阳平阴里积润村北原,与母亲渤海吴氏合葬。这一趟移灵迁葬,重修坟茔,是相当大的耗费,非但将高崇文毕生积蓄倾囊而尽,两代以来在广陵营置的房产也抛售给维扬十友之一。
广陵商贾群聚,人人争传其事,以为此子“痴愚无状”,可是也有人以为:孤哀子自以为事亲未谨,而令父母双亡,能够尽散家财,以营窀穸,也是大孝难得的节行。也就在大事合葬了双亲之后,高适远赴长安,试图干谒父祖旧交,盼能得一个出身入仕的机会。虽然高门大第的贵人们大多接待了他,也颇有些赆仪奉送,聊表抚恤之情。可是一旦说起安顿幕僚吏职,人人面有难色,都说:“圣朝霑恩普施,遍及隅隙,唯须于功名中求一溉耳。”质言之,还是指点他读书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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