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希雅看着雷伊的背影，忽然有一种极度的失落感涌了上来。

日期：2016-10-16 10:07

29.

电话接通的一瞬间，雷伊听到那个熟悉的清冷女音传了过来:“是我。”

雷伊伸手摸上面前窗台的铃兰叶子，触感冰凉光滑:“我知道是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传来声音:“我记得你说过的话，你早就知道了吧？”

雷伊几乎没有思考就知道沐沉香指的是什么事，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之后，他回答道:“是。”

“那你也知道，是因为我爸爸。”沐沉香将疑问句说成了肯定句，低落得好像掉进了冰窖。

窗外的暖黄色灯光在瓢泼大雨里氤氲成了一块块奶酪一样的团块，屋檐的雨滴滴落在盛开的白色铃兰上，小小的水珠上折射着窗外的光芒，形成一弯细微的弧形倒映着窗外的世界。

漆黑的阳台上只有那颗颗水珠的光泽在闪耀，钻石一样漂亮，却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有些刺眼。

刺眼到有几分心里不舒服。

雷伊听着沐沉香语气的变化，不难想象这件事给她的冲击有多大。三个月的集训，越到后来，她的情绪越少有较大波动的时候。

而此刻，她的语气好似染上了夜里的冰寒，光是听着，就觉得凉到心里去了。

“你在哪儿？”雷伊深吸一口气。气温很冷很低，沐沉香的声音也很冷很低，极低的温度好像把空气都冻结了，呼吸起来有点困难。冰冷的温度渗入肺部揉进骨血里又渐渐蔓延全身，从脚底和指尖开始攀爬上来的寒意好像要让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沐沉香沉默了好一会儿，一句“打扰了”以后，电话被挂断了。雷伊一愣，沉香二字卡在喉咙里，将出未出，酸涩难言。

简单交代后，雷伊直接离开了家里。

夜深露重，正下着雨的冬夜里，寒气在雨水和黑夜的推助下，积於到了一个无以复加的程度。刚打开车门，里面冰冷刺骨的空气混合着皮革味扑面而来。

拧动钥匙启动了引擎，雷伊微微握紧方向盘，脚底踩了一发油门。车子飞快驶过面前的一个水坑，有些颠簸，水花因为强大的外力自轮胎下飞溅开来，喷射状的洒在车身和地上。

从军区副司令家到司令家，大概半个小时的车程。由于这里本来人少又是雨夜，不用担心会有行人突然出现的情况。想到这里，雷伊打亮了汽车的远照灯，将车速提得更快。

出了这样的事，以沐司令和那个小东西执拗得过分的性格，一定不会回家，他们应该是在叶天涯家里。 刚刚电话里的雨声很大，而且和落在屋檐的声音明显不一样，空灵得多而且十分细碎，可以断定她一定不是在家里，是在外面。

自己曾经去过叶淮导师骨灰埋葬的地方祭拜，是在叶家后面的树林里。

那么，沐沉香也一定在那里了。

雨势没有要削减的意思，潮湿的雨水气和泥土气杂糅着冲上来，浓重得有些呛人了。沐沉香其实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就后悔了，她为什么要打电话给雷伊？

胡乱挂断了手里的电话后，沐沉香低头看了看自己:

白色连帽棉服已经湿得差不多了，因为吸收了雨水的缘故而变得有些沉。还有许多雨水顺着头发滑落，贴着脖子润湿了里面的毛衣和里衣，刺骨的冷。

捡起地上的雨伞，沐沉香回头看了看跪在雨里互相依偎着的两个人。嘴唇轻轻动了动，生涩的安慰和劝说在舌尖辗转反侧流连许久，却都生生扼杀在了自己的愧疚里，最终她还是拎起饭盒朝叶家走了进去。

沐振华和江姨正在商讨着什么，沐沉香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江姨听起来相当不愿意叶天涯加入特战队员的队伍，沐振华则一边安慰她一边说，如果天涯也愿意退出，他一定会立刻批准。

沐沉香没听完，走到路边一棵树边，将饭盒放在地上，然后自己坐了下去。

所以说，天涯的父亲是因为自己父亲而死。天涯等了她父亲十一年，却是这样的结局，她有多难过自己一点儿也不难想象。

那么……她会就此消沉下去吗？不会的吧，从小到大，她都是那么坚强的一个人，一定不会的吧？

可是，她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差，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原动力。好像没有任何事能让她开心起来，也没有任何事能给她安慰。而且，她会因此疏远自己吗？

沐沉香双手绞在一起，盯着眼前的水坑出神。看着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水坑里，光滑如镜的水面因为雨点密集的舞步漾开无数波纹，像磨砂玻璃一样的质感。

她看得出了神，连雷伊是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当她因为视线被挡住而茫然抬头的时候，印入眼帘的，是那个熟悉的挺拔金色影子。

雷伊没有撑伞，出来得太急，他没来得及拿伞。沐沉香坐在地上抱着手臂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一年前的记忆，军训那个大雨天，自己在落单后躲在树下被他找到的的大雨天，好像活了一样浮现在她眼前。

沐沉香微微发愣，张了张嘴，没说出来话。雷伊一边捡起她手边的雨伞打开给两人撑起来一边说道:“如果你是想问我怎么找到这里的，其实不难推测。你要想知道的话，我很乐意告诉你。不过，相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沐沉香低下头，闷闷地开口:“他们在陪叶叔叔。”

雷伊看了看身前不远的叶家:“沐司令呢？”

“劝江姨。”沐沉香回答。半晌后，她抬头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朝雷伊开口道:“帮我，劝天涯。好吗？”

好吗？好不好？

雷伊看着她，这个执拗倔强的小东西。军训的时候，她没服软；集训的时候，她没服软；受罚的时候，她没服软；命悬一线的时候，她没服软。

可是现在，她的声音里明显带着祈求的意味，放低姿态，近乎哀求。

要有多在乎才会这样呢？雷伊微微勾了勾唇角，尽管是自己一手训练出来，一起作为指挥小组的搭档。不过，自己对她的了解还真是少得可怜啊。

“好。”雷伊听到自己对她这么说道:“你先回去，我把他们带回来。”

接过雷伊递过来的伞，沐沉香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走进雨里，心里没来由的泛起一阵异样的感觉。

自己鬼使神差的打了一个电话，短短三句话，没有任何意义。他还在休假，为什么他会来这里？为什么他会这么快的来这里？

难道是挂断电话后就赶过来的？

沐沉香想起守夜的时候，李依棠说过的那句话——我看着他在那里等我，我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等沐沉香回到叶家将自己弄干爽了以后，礼貌的敲门声从大门处传了过来。沐沉香立刻跑过去开了门，冰冷的雨水滴落在白色拖鞋前，沐沉香看到三个浑身湿透的人站在门口。

“雷伊？！”沐振华拿着两条毛巾出来，看到门口的情况后就是一愣，但看着他们的情况还是说道:“你们先进来，别在门口站着。”

沐沉香快速低声说道:“我去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