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92年的一次采访中,我的朋友提醒我,我曾在10年前问过她:“谁会把我藏起来?”10年后,轮到她来问我,谁在隐藏我,在那里,在遥远的美国,在那块容易消失和重现的土地。现在,5年后,我们又将重逢,而我不知道能够藏在什么面具后,是我在失败的家园曾经做过的那个人的面具呢,还是我在成功的土地上变成的那个人的面具?
她在大厅等我,身穿剪裁讲究的绿色套装,仿佛是要出席一个学术会议。她不再是我在20世纪80年代所认识的那个年轻诗人。她现在是哲学博士,一所大学的讲师,一家文学评论杂志的主编,一家出版社的负责人。但她的微笑还像以前一样,正如她的信件所证实的,她的性格仍旧未变。
我们注视着彼此,我透过记忆看着她的容貌特征——玛丽亚·卡拉斯(Maria Callas)的面容,一个巴尔干人的肖像,不对称,易变化,喜怒无常。我们上楼来到我的房间,她放下了自己的外套和手袋。纤薄的宽松上衣勾勒出她纤弱的肩膀与手臂。一阵持续的沉默。我应该告诉她我的漫游生活,我对变老的思索吗?我不知道从哪里以及怎样开始。信件不曾取代现在重新出现在我面前的熟悉的声音和眼睛。然而,话语不由自主地滔滔涌出。我们没有谈论民族主义、共产主义和反共产主义的歇斯底里,而是在谈别的事,最后,我俩都笑了起来。玩笑似乎与我们所说的话无关,因为我可以听到她在总结一段未向我说出口的独白:“尽管你获得了那么多的奖项、奖金,书籍被翻译成那么多文字,还拥有教授之职,以及令人嫉妒的一切,但我还是能够感觉到你心中有一处正在化脓的伤口。不难猜出那伤口是什么。你必须写更多的作品,那是解决你的问题的唯一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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