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则,既然涉及到婚事,便不是她一个人能做主的了,没有父亲的支持,一切都是空话。而父亲是个古板的人,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去给别人做小呢?
韦娢第一个想到的是阿兄韦倜,这件事恐怕还要拜托阿兄去说服父亲。
当韦倜听罢了她的请求以后,并不觉得怪,反而还有种早该如此的意思。
不过,韦娢还从韦倜的脸看到了一种颇有深意的笑容。
“阿兄笑甚?”
韦倜摆手道:
“阿妹冰雪聪明,为何事涉自身时,反而糊涂了?”
“甚糊涂了?”
“阿爷不但不会反对,还会默许此事!”
韦娢讶道:
“这,这怎么可能?”
“阿妹可听说了,秦丞相打算亲征河西!”
此事韦娢当然从贵妇圈子里有所耳闻,但也直以为是风言风语而已。最关键的平河北之战,秦晋都没有亲征,为什么仅仅是肘腋之患的河西却要亲征呢?
但是,这些话从兄长韦倜的口说出来,那有另一番意义了。
“为什么要亲征?”
不过,此问一出口,韦娢也明白了。说到底,寿安公主为自己的保媒,也是一桩政治联姻而已。
一旦秦晋决定亲征河西,关长安的局势稳定便显得格外重要。而韦见素现在已经是朝廷举足轻重的人物,只要韦见素坚定的站在秦晋一边,第五琦又是秦晋的忠实拥趸,所有的后顾之忧便都解决了。
兵权和治政之权都在掌握之,秦晋亲征河西有可能了。
“河西难道河北还重要吗?”
韦倜道:
“河西当然不如河北,否则当年的朝廷怎么会坐看安史二贼坐大呢?还不是为了防御契丹人?不过,秦丞相对河西与安西似乎有着一种外人难以明白的执着,对了,还有甚的大食人……”
这些动兵的国事不是韦娢所关心的,他所关心的只有一点,秦晋愿意迎她进门吗?
秦晋狠狠的打了个喷嚏,嫡子诞生的喜悦过后,他又恢复到了之前的工作轨迹。
随着严庄的返京述职,巡抚河北的颜真卿也奉诏返京了。
秦晋仔细的打量着这位以书法闻名于后世的名臣,此人以一己之力在叛军的重重围困,坚守了数年之久,这种勇气与能力,又岂止是区区书法家可以论断的?
“久仰颜抚君大名,今日终于得见真颜!”
颜真卿很是拘谨的行礼,而且话也不多,对秦晋的问题也都是给予言简意赅的回答。
秦晋能感觉到颜真卿骨子里散发出的冷淡,虽然此人在表面给予了自己足够的尊重,但也能看得出来,他心是有不满的,只是这种不满被深深的压制了而已。
怪不得严庄对颜真卿的能力不吝惜赞美之言,却直言不可重用。
然则,秦晋对严庄的话是很不以为然的,用一个人的关键在于用人的人,而不是被用的人。好太宗用魏征,最终成了一段君臣佳话。
所以,对颜真卿这种人,不是谈几次话能使其改变态度的,也因此秦晋并不急着让颜真卿对自己的看法立即便有所缓和。
离开丞相府以后,颜真卿便到兴庆宫去拜见了天子李亨。李亨所居住的兴庆宫早不复天宝年间的车水马龙,而今门庭冷落,几可罗雀。对于颜真卿的到来,李亨显得很兴奋。
“颜卿在京打算逗留几日?何时返回河北?河北经过安史二贼的祸乱,百姓们可还好?”
诸如此类的问题,李亨一个接着一个的发问,颜真卿则无不巨细的回答。
君臣二人,一连说了两个时辰的话,李亨竟丝毫不觉得疲惫。
太阳西斜,眼看天色渐黑,颜真卿便要识趣的起身告退,岂料李亨竟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不让他走。弄的颜真卿进退两难,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陛下及早休息,臣,臣改日再来,再来……”
见多了大风大浪的颜真卿也不禁有些结巴,不知道天子今日闹的哪般。
岂料,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李亨反而嚎啕大哭起来,抓着他衣襟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松开。
“陛下,陛下……这,这是……”
颜真卿还能说什么?只得又坐了下来,尴尬的进行着谈话,这一回却是没了此前两个时辰的君臣相得益彰,李亨的情绪好像受到了很大的刺激,说话时也常常前言不搭后语,他只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应付着。
终于,李亨还是熬不过身体的疲惫,打起了瞌睡,颜真卿便趁着这个当口起身告退。
离开天子所在的幽深院落,久历兵戈风霜的颜真卿也禁不住落下泪来。李亨还是太子的时候,他曾经见过数面。那时候的李亨,年富力强、谦恭有礼、思维缜密,再看看现在,别说君临天下的天子,连个普通人都多有不如了。
然则,世事变化无常,两代帝王的蒙尘,最终换来了承平盛世,这种“牺牲”或许也是值得的吧!
出了兴庆宫,穿过坊间大街,颜真卿牵着马步行了一阵,便打算动身返回驿馆,却突然被两个神秘人拦住。
“颜抚君,我家主人恳求一见,不知肯否赏脸?”
颜真卿楞了一下,选择了答应下来。一行人七拐八拐来到一处荒废的波斯寺。
寺僧侣在吐蕃陷城时被杀了个干净,神武军克复长安以后一直闲置,近日以来甚至还常常能传出闹鬼的风声。不过,颜真卿刚刚来到长安,对城内的许多事情并不了解,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引领自己的那些人说着他听不懂的暗语。
废弃的殿宇幽暗阴森,阵阵凉风似有似无,让人不禁遍体生寒。
然则,颜真卿虽是人出身,但却是在两军厮杀活下来的人,见过的死人不计其数,杀过的人怕也是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的。又怎么会在意这点点阴风呢?
半晌之后,一名蒙面人从暗处显露身形。
“颜抚君,你忝为李唐臣子,难道也要助纣为虐,与那姓秦的狼子坑瀣一气吗?”
这句质问严重了,颜真卿以一己之力在平原君坚持抵抗多年,族人子弟因此而牺牲者十有七八,现在别人当面呵斥不忠,自然是心有气的。
所以,他并不作答,只是冷眼旁观着这些人还要说些什么。
“今日,颜抚君只要肯扶住太子殿下,便是我大唐功勋再造之臣!”
“太子殿下?哪个太子?”
现在的太子李僖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娃娃,难道是此人吗?
那蒙面人哈哈大笑。
“自然是当今天子的嫡长子了!”
颜真卿当即浑身一激灵,图穷匕见,方知道这伙人果然是别有用心的。只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所托的是废太子之名!
颜真卿虽然对秦晋专权的现状不甚满意,但他也清楚,废太子的为政生命早结束了,除非以暴力手段夺回属于他的位置,然则,这可能吗?
神武军先后平定了国内的叛乱,战力威望甚至震慑四夷,放眼天下还能有谁是其敌手?
以天下生灵涂炭换来某一人的私欲得逞,这显然是令人不齿的!
“阁下既然为废太子张目,为何连脸都不敢露出来?难道仅凭你一两句胡邹八扯的话,颜某便要为你所驱策吗?”
日期:2018-01-08 18: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