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颓废地说：“我已经踏足了这个污浊的世界，我的心灵再也不可能冰清玉洁，我只有像沙砾一样历经磨难才有可能拥有珍珠的光洁明亮。”

我不知道怎样用言语来安慰她——这个对自己的过往怀着深深的痛恨的女人。

我只有不断地亲她，吻她，抱她，用我所有的热情，我和她纠结在一起，我相信那是生命的融合与燃烧，是抛开一切的赐予，是不管不顾的爱恋，是相爱的男女无私的慈悲的自然绽放。

如果可以的话，我是愿意和这样一个女子地老天荒的。她过往的不堪在我心里只是一个零。

我只知道她和所有深情的女子一样拥有一颗纯洁善良的真心，她的真心甚至比别人的更鲜活更灵动。

和这样一个女子生活一辈子有什么不好呢？可是我并没有资格拥有她，也不能拥有她。

雨婷在一个深夜哭醒后向我诉说她的过往。她轻描淡写，毫不掩饰。

“我最初走进城市还是一个十六岁的黄毛丫头，我还根本不懂什么，我那时天真地以为男人和女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就会生孩子。”雨婷一边说一边笑自己的幼稚和无知。

“我傻傻地跟着一个老乡走进了足浴中心的大门。想替人按按摩赚取生活费，那时老乡和我说按摩就是捏捏脚，捶捶背什么的，我信以为真，便跟着去足浴中心接受培训，负责给我们培训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装扮很时髦，她真的给我们讲一些穴位知识，按摩手法。我在那里接受了三天培训后就正式上岗。

我这时已经知道了，心里想着只要我够自尊自重，能抵得住金钱的诱|惑，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的，我相信自己个性中的倔强和泼辣，就像我们重庆人煮的火锅，又麻又辣又烫。”

我诚恳地说：“你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泼辣，无论是外形还是内在，我只感觉得你的柔顺。”

她对我的插话现出一点不屑和自嘲的神气，说：“那是你没看见我个性中的另一面，或许我这些年是真的有些变了吧，变得柔和而颓丧。可那时候我不是现在这个样子，那时我是个学生，是个到城市读技校的学生，带着一身山里孩子的土气和纯朴，不屈和泼辣。”

顿了一会儿，她接着说起之前的故事，“我记得第一次给客人按摩的时候，一个裹着毛巾的男人赤，裸着上身走进来，我红着脸站在角落里差点哭起来，我战战兢兢地将一套根本还不懂的按摩程序胡乱地走完。他应该是看得出来我还是个新手，可他绝不是第一次走进按摩间。我心里除了害怕和想着怎么照着培训时老师说的话去按摩，再也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事。

他主动和我搭讪。问我做了多长的时间，家在哪里之类的话。我害怕说这还是我第一次帮人按摩让他对我的服务不满意而投诉，因此就说做了一个月。说着说着我的胆子也大了些，他也没有为难我。一套程序结束他就出去了。

我以为按摩也就是这样了，因此心里窃喜自己肯定能在这里干完一个暑假的时间，结果在第五天的时候，一个男人在我帮他按摩肩部的时候突然伸手将我揽在他的怀里就开始强行吻我，我拼命地挣扎，叫喊，他才将我松开。丢下一句话‘做婊|子还立什么牌坊，谁不知道来这里都是干什么。怕老子给不起钱啊？’他怒火中烧地往我脸上丢下两百块。

我站在一边既不敢回话也不敢作声，只是不停地流泪。他又说了句“真是不识相”就怒冲冲地走了，还在前台理论了一番。据说经理赔了很多小心才把他打发掉。我当天就离开了，也不问老板要五天的工资。”

日期：2015-07-30 15:34:32

她说这些的时候语气是冷漠的。说到“做婊-子还立什么牌坊”的时候突然笑了起来，是那种疯狂中夹杂冷淡的自我贬低的笑。

我一直都很清楚她对自己的这种社会身份很憎恶。可我只是静静地听着她对过往的回忆的诉说。我想她是需要倾诉的。黑暗中，她依然是躺在我的怀里的。我还是那样用一只手抚弄她的长发，她的长发总是透着那么一股诱|人的清香。

我们大部分对话或者说谈心都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的。有那么好几个瞬间我都在想，她到底把我当什么人了呢？我也曾疯狂地吻她。可我从来也没有把她当婊，子，不知道她可曾领会到这一点。我想我们之间的缠绵是融入了灵魂的。

她哧哧地笑，说：“你还想继续听下去吗？”

我对她究竟是因为什么而走进这个行业感到一种隐含的心痛。我想那绝对是一场令人痛惜、悲伤，关键是令她自己觉得不堪的过往，我不愿看她自揭伤疤。可我也确实对她的过往感到好奇。

我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如果你想说的话我愿意听。”

她于是继续说道：“我后来到宾馆里端盘子，做的是临时工，帮人顶班的那种，也能挣点钱使我在技校的三年的伙食得到一些改善。我到现在都不明白我那时为什么那么倔强地非要读完技校。可能是出于一个山村里的孩子对知识和技能的向往吧，以为得到一张文凭就能洗去无知，落后和愚昧，就能真正融入大城市。孰不知技校早已是过时的东西了。

毕业后我进了一家化妆品公司做销售前台，工资不高，以后看业绩加。我并非看中这份工作，只是觉得它给我们一个锻炼的机会，刚步入社会的学生，对未来带着一种天真美好的向往，有着不附和现实的虚幻的上进心，以为努力的付出必定会有回报，只是或早或迟罢了。

老板总喜欢带我们这些销售部门的女孩子出去应酬，有时带这个，有时带那个，当时我们这些初出茅芦的女孩子竟把被老板带出去应酬看作是一件极其光彩的事。都以为是老板看得起你才带你去，还可以增长见识。特别是想以嫁人改变自身命运的人，把这种场合看做是和富有的男人结识的平台。

不管我们每个人的想法怎样，每次被老板点名去应酬，我们都会精心打扮一番，唯恐在客人面前丢了面子。可是在一次应酬里，我喝醉了，醉得不省人事。第二天醒来时竟然发现那个是我的老板的男人光着身子就睡在我身边打着呼噜。我一下子明白他对我做了什么。这个人面兽心的混蛋，我当时杀了他的心都有。”

她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又说：“可是理智告诉我不能那么做。我穿好自己的衣服迅速逃离了现场。当时我的妹妹考上了大学，父亲却突然得了腰椎肩旁突出，不能干什么活了，家里都指望我给他们寄钱。

我的青春，点缀了无数梦幻和唯美的青春就在那一|夜断送在那个臭男人手里。而我却不能对他采取一丁点的报复。”雨婷说到这里显然是激动了，我仿佛在黑暗里都能看见她的咬牙切齿。

日期：2015-08-02 00:31:56

我想对她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到底该跟她说什么好。踌躇间点燃了一根烟，打火机叩响的那一刹那，我看见她脸上的麻木和清冷。

我第一次看见她脸上有这种表情，我心里升起一丝捉摸不透的寒意，好在打火机的光亮迅速熄灭了。我叼着燃起的烟开始享受它带给我平静的快感。火苗随着我的呼吸时明时暗。我极想趁着烟的燃烧带来的光亮看清她的脸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