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6-09-23 13:06:00
盐海县大战之后,晋室各股势力都筋疲力尽,孙恩率残军退于海岛中造船休养,司马元显赢得胜利,国库钱粮也消耗殆尽,急需时间恢复补充,桓玄初得荆州,欢喜之余,抓紧厉兵秣马,准备图谋天下,硝烟四起的江南,一时又宁静平和。
日起日落,潮涨潮退,匆匆间夏去秋来,这一日卢循与孙大眼来找孙恩商议。
“师君,数月坐吃山空,岛上存粮已然不多,到夷州倭国采粮船队一直未归,江南郡县秋食当前已下,是否派人上岸收些来。”
孙恩犹豫道:
“据军中斥喉报,北府军已分散镇守江南临海郡县,冒然前去,怕是讨不到好处吧。”
孙大眼在盐海一战后,一直为孙恩所不喜,闻言自告奋勇道:
“贫道愿率军先去盐海县探探虚实。”
卢循祖居范阳,乃汉末大儒卢植之后,外表木讷少言,内心聪慧绝顶,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居于隐龙岛后,尤其钟爱造船,天师道未起事前,便广拜名师,钻研造船技术,新造的大船又大又宽,扬起风帆,直指盐海码头。
孙大眼离开隐龙岛后,心中盘算,出岛一要摸清沿海晋军守备情况,二要设法寻找高恩华等人报仇,胸中这口恶气不出,早晚会郁闷而死。
秋风与春风风向不同,船工们喊着号子,顺着风向,大船在海中兜了一个圈子,远远向盐海县驰来,翌日晨时,船前远方出现一个无名海岛,海风鼓荡间,岛上忽然升起一点亮光,径直向大船飞来。
孙大眼闻迅一看,立时看出对方是一名修士,正御器而来,心中诧异万分,当下令众修箭上弦,刀出鞘,严阵以待。
半盏茶后,岛上修士御器飞临大船,剑上之人浑身邋遢污秽,海风一吹,卷起的内袍一片黄色,孙大眼心中一动,仔细一看,来人确实是道士打扮,只是披头散发,看不表脸庞,当下移步船头,凝目查看。
剑上修士见孙大眼独站船头,稍一停顿,竟然俯剑直接冲来,“扑嗵”一声跌落船头,嘶声叫道:
“长老,没想到还能生见孙长老,小道是孙闾露啊。”
孙大眼感觉心跳加速,仔细一看,来人虽然披头乱发,看不清肌肤,但眼睛与一张瘦长马脸,正是孙闾露无异,只是面色灰黄,显然数月来吃了天大苦头,一抬腿,“啪”的一脚将孙闾露踢飞。
“孽障,你竟然未死,贫道一直认为你早投胎转世为人了呢。”
孙闾露瘫在船头,“呜、呜”哭道:“高恩华不是人,长老要替我等报仇啊。”
孙大眼怒道:“蠢货孙召聪死了没,怎么不见他人呢。”
孙闾露爬过来哭道:
“禀长老,都在前面海岛岩石上躺着呢,若长老再过数日不来,应当也就饿死了。”
“一群蠢货饿死算了,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嘴上一边咒骂,一边令人派小船上岛将孙召聪等修士接到大船上,秋高气爽,白云悠悠,大船随着海浪上下起伏,孙大眼看着僵尸一般的孙召聪,心中厌恶万分。
当日高恩华等人将孙召聪一众修士扔在大船船仓中,离岸两天一夜后,路过海岛,将众修扔在海岛上,任其听天由命,海岛荒芜万分,一片绿叶全无,屹立在海中数千年无人踏足,更无飞禽走兽踪迹。
孙闾露尝试御剑返回江南,向前走了数柱香后,天际间仍然海天一色,脚下波涛翻涌,起伏的海水深蓝如墨,透出一股永亘荒蛮之意,体内灵力已然出现疲惫,吓的孙闾露连忙返回海岛。
每二日,众修从海边的浅水中击死数条两条无名海鱼,胡乱吃下后,孙闾露不死心,换个方向御剑又试,灵力消耗疲惫时,天际照旧蓝如黛墨。
数天后,孙闾露放弃寻路,与众修一起开始在浅海处捕食充饥,数月长期饥饿,风吹日晒,体力逐渐枯竭殆尽,在将面临死亡之际,大救星孙大眼恰巧出现。
“贫道救你等是天意,日后能将丢失财宝找回来,算将功补过,若寻不回财宝,再将你等扔进大海喂鱼。”
孙召聪眼中流下浑浊泪水,有气无力道:
“多谢长老救命之恩,我做牛做马也要报恩。”
见数人如此凄凄惨惨,孙大眼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一顿足,返回内舱中,不在露面。
张牢之击溃天师道后,见三吴旧地天蓝云清,气侯宜人,比北地富庶数倍,便上表要求留在江南驻守,北府兵一来刚立下扭转乾坤的战功,二来也惧怕天师道去而复还,司马元显便同意将府兵在江南驻守。
在大战中,刘寄奴立下战功,被封为建武将军,率二千军马负责看守盐海县,为防不测,张牢之特意派了十名军中修士随往。
刘寄奴贫苦出身,镇守盐海县后,一从不打骂责罚士兵,二很快与盐海县城中的百姓打成一片,身体力行率人修缮城墙,派出军中斥喉临视码头动向,孙大眼的船队刚在海面上出现不久,斥喉迅速急报刘寄奴。
盐海县城十分破旧,城中仅有数千居民,守城二千军马中大部分是步兵,只有少量轻骑兵,刘寄奴不知海面天师道船队中兵力多少,便一面派人急报张牢之,另一边派人向最近的会稽郡谢府报信。
参军王鹏道:
“将军,米贼在秋季突然出现,定是为掠抢秋粮而来,盐海县城池低矮,若对方全力一攻,怕是守不住。”
刘寄奴沉思片刻,说道:
“米贼渡海而来,不知城中虚实,必然会派斥喉来打探消息,速从军中挑选长相高大威猛者数十人,打扮成修士模样,站在城门口,再将军中所有旗帜全部拿出,遍插城中树梢和房屋之上,只要拖过今夜,援军便能赶到增援。”
王鹏得令而去,盐县城中迅速行动起来,从二千士兵中,挑出数十名长相凶恶霸气者,按照军中修士指点,打扮的稀奇古怪,武器不够,将木板随意砍削成刀剑之形,用麻布一包,挎在背后,赶赴城门。
刘寄奴骑马四城门转了转,又令道:
“除了与码头最近的城门开放,其余三道城门全部关闭,派出数百士兵在城墙上与城内持刀巡逻。”
孙大眼船队靠岸后,迅速派人将码头四周控制,此次随孙大眼出征盐海者,均是甘派中亲信精锐,也是孙大眼在天师道中说话的底气,唯恐盐海县中有伏兵,派出贴身亲信吴老七率人进城中探查虚实。
吴老七精明谨慎,抢了数件渔民衣衫换上,一路匆匆赶到盐海县城,刚到城门外,只见城外长长一道人流在等待进城,一大堆人聚拢在城门前查看什么。
城门口悬挂一颗血淋淋人头,下面贴有县府告示,上书米贼来袭,城中安全,城外坞堡乡民可凭黄、白二种户籍进城躲避,发现米贼,举报者有奖,不报者斩。
吴老七做贼心虚,感觉周围人正在窥看自已一行人,眼晴偷偷四处一看,城墙上旌旗飞舞,一队队士兵持刀来往巡逻,城门前有一队士兵在盘查进城人流,还有十数名修士模样的人在坐镇。
一名修士长相威猛,满脸黑须,一双眼晴精光闪闪,背后一柄巨型长剑,剑身上用麻布捆扎,身边两名修士光着上身,头皮在秋日中油光锃亮,手驻两柄门板般大刀,正在恶狠狠的盯着进城人流。
吴老七胆颤心惊,没敢直接进城,从人群一侧溜了出来,远远御器一看,只见盐海县城中军旗招展,一队队士兵在持械巡逻,惊惧之余,立刻赶到码头向孙大眼报告。
孙大眼迟疑道:“城中晋军竟然有防备,可知守城将军是谁,何无忌还是孙无终?”
吴老七道:“都不是,看城头旗帜,应当是刘姓之人。”
孙大眼道:“难不成是刘牢之儿子刘敬宣在盐海么,若是刘敬宣在此,北府兵精锐守城也不足为奇。”
吴老七道:“用不用待天黑潜进城去,再查看一二。”
孙大眼道:“贫道此来,只为抢粮,盐海防备森然,换个守备松懈的郡县抢就是。”
船队起帆离岸,沿着海岸线向南缓缓驰去,过了半日后,孙大眼忽然道:
“我等中计了,盐海县中若有精锐之师,何必虚张声势给众人看呢。”
吴老七道:“要不调转船头杀回去?”
孙大眼苦笑道:“眼下再转回去,盐海援兵已至,我等已无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