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5-10-31 02:47:59
第二十八章 圈(8)
何师傅走上两步,摸出证件,那干警看了看,立即敬礼放行。
我们三人快步登上三楼,敲响302的房门。
好一会,门口才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张疲倦的脸:“找谁?”
“冼宝文在吗?”我客气地问道。
“没这个人。”那人不无好气地正要关门。
“我是叶仁牛的哥哥,受弟弟委托特来找你……”
“啊?”门内那人急忙问道,“仁牛呢,他怎么了?”
“他没事,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他让我来找你,立即把你送过去。”
那人把门缝拉大,盯着我好一会,再看看湘南和何师傅,始终犹豫着。
“如果我们是来抓你的,你认为这扇门能挡得住我们吗?”
我的一句话,令门里那人打消了抵抗的念头,他拉开房间,招呼我们进去。凌乱的房间里,到处是笔墨纸张,各种写好的标语横幅,还有方便面的塑料袋,俨如一个垃圾箱,此外,房间里还散发着一股酒精药水气味,特别呛人。
那股味道,来自于大床上,上面躺着一个女生,二十来岁的样子,手臂上扎着纱布,几乎全染满血。那女生一脸倦容,脸色惨白,但目光中依然闪烁着不屈不挠的精神。
“我就是冼宝文,这位是我校的团支书刘惠雅,我们都是学生干部,但绝对不是动乱分子,如果你们是来抓人的,就抓我吧,她只是个不幸的女生……”
“手臂怎么了?”湘南问道。
“流弹打伤的,刚止血。”
“弹头呢,弹头拿出来了吗?”
“还没,估计还在里头……”
“那不行,得马上送医院,要不她的手有可能坏死……”
“不能送医院,她上过电视,送医院就是送死……再说,医院现在都满员了,说不好医院没送到,首先就得关到拘留所。你看楼下,聚了多少军警,我们哪走得出这幢大楼?”
“嗯……”湘南理了理长发,沉思着。她思考问题的时候,眼睛会自然发亮,像是两颗夜明珠,明艳动人。
“不走也不行,楼下的干警随时上来搜捕……这样吧,何师傅,你把军服换给这位同学,女生穿上我的,小虎,待会儿你负责开车送他俩回去,我和何师傅过后再想办法赶回来。”边说着,湘南已不顾男女有别,匆匆脱去身上的军装,她那完美的曲线,立即显现眼前,但却并没让人联想到淫邪的一面,相反,湘南给人一种智慧、干练、果断的女强人感觉。
“还不赶快?”湘南促催着呆若木鸡的冼宝文,让他如梦初醒。
何师傅大约三十来岁,显然是军人,动作更迅速,反倒是冼宝文有点扭扭拧拧,似乎在女生面前不好意思脱外衣外裤,但当他看到躺在床上的女同学也毫不计较地脱衣换军服时,他也不得不大方地换上何师傅的军装。
“太感谢你们了……”刘惠雅动情地说道。
“现在不是说‘感谢’的时候,一会儿你们出去一定要镇定,要知道,你们的军衔比他们大,气势上要把他们压倒。”湘南叮嘱道。
“明白。”
我敬佩地向湘南报以一笑,带着冼宝文、刘惠雅走出房间。两个学生穿上军装,戴着军帽,迈着军步,还满像回事,守卫的干警并没留意,以为还是刚才进去的三人,他们敬着军礼,目送我们离去。
幸好我认得回去的路,幸好一路的关卡并没有把我们截停,但当我回到湘南的大屋时,我的背梁还是渗满汗水,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担心——在此刻的北京城,似乎一但离开了湘南,就缺乏一份安全感。
我一直为湘南的安危担心着,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一但被列为“***分子”,那下场比犯下滔天大罪的重刑犯还要惨,然而,我的担心似乎有点多余,还不到一个小时,湘南就回来了,和她一同回来的,却不是何师傅,而是一位姓孙的老医生,他身上,还背着两个大药箱。湘南告诉我,孙医生只为退休老干出诊,相当于以前的御医,有他在,刘惠雅的枪伤可保没有任何后遗症……
接下来的几天,北京的局势相对明朗,但社会依然动荡不安,五日,戒严部队先后发出两段《紧急通告》:
一、凡在这场***暴乱中参加打砸抢烧杀等犯罪活动者,必须立即向公丨安丨机关和本单位领导坦白自首,争取从宽处理;凡持有戒严部队散落的枪支弹药者,必须将枪支弹药立即送交公丨安丨机关,不得隐匿或擅自处理。
二、不要听信和传播谣言,发现造谣者要立即向本单位和公丨安丨机关报告;遇有暴徒进行其他犯罪活动,要记下暴徒特征,立即向公丨安丨机关报告。
紧接着几天,大城内外风声鹤唳,人心惶惶,全城大搜捕陆续展开。当时的辑捕,主要靠三条渠道:一靠自首;二靠通辑,北京市公丨安丨局接连发出几道通缉令,通辑运动中的学生领袖;最后一点,靠的是举报,戒严指挥部设置专门的举报电话,抓人无须经过司法部门,也不必走司法程式,凡被举报的,先抓再打后定性。
那天,接到内部消息的湘南,把我、二牛以及两个同学叫到一块,共同商量逃亡的计划……